才小學三年級，已經有了社會人士的不良習慣。
時梓然看得皺眉，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當年也是個令老師頭痛的學渣。即便不鬧事，也沒比張明好多少。
現在不也改好了？既養得了貓，也教育得了下一代。
“對于剛才的事，有什麼想說的？”時梓然溫聲開口了，這既是給張明一個解釋的機會，也是給以前的自己一個機會。
張明聽他溫言細語的，心裡反而打鼓，警惕地看着臉嫩的班主任兩眼，才道：“我剛才道過歉了。”
“所以你承認自己是故意踢宋小甯屁股的？”
“他說話太可恨了！不就仗着自己學習好嘛，竟然拿着成績單在我面前炫耀！”張明講得咬牙切齒。
時梓然一聽，樂了。
這學渣的自尊心還挺強，比他以前好。他以前完全不在意成績，一個勁地玩到底了。學霸，他根本不在意。
能被成績刺痛，說明對方還是有救的。
時梓然想了想，從手機裡翻出小奶貓的照片，“你撿的小貓咪，想看看嗎？”
張明立刻站直了，眼睛瞪得老大，而後埋頭拽拽地道：“我撿貓的任務完成了，活不活就看它自己的造化。”
“你還懂造化呢。”
時梓然把手機遞過去，播放了張媽剛發的喂奶視頻。
小奶貓吃得香，眼睛還沒睜開，身上的髒污已經被清理幹淨，毛也長出來了不少。
看着，是能健健康康活下去的。
比當時風裡那隻顫抖的髒兮兮小貓，不知強出多少倍。
張明看得目不轉睛，時梓然幹脆把小奶貓檢查、清理、爬動等視頻一一放給他看了。
正看得津津有味時，時梓然突然把手機收起來了。
張明來不及收拾滿眼渴望，就這麼望向了他。
妥了。
時梓然悠哉道：“你以後如果表現好，我再給你看新視頻。小奶貓一天一個樣，建議你不要錯過。”
“什麼叫做表現好？”
“不欺負同學，不和人發生沖突。”
張明面色糾結。
“沒那麼難，控制你自己，你肯定行的。”
張明點點頭，“我試試，隻要宋小甯别挑釁我。”
時梓然見有效，立刻新增交易，“如果你期中考試成績能前進十名，還有新獎勵。”
“是什麼？”
“我讓你和小奶貓視頻，并且告訴它，你是它的救命恩人。”
張明的眼睛不自覺睜大了。
時梓然道：“你要知道，我不想讓它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成績太差，這會影響它以後的教育。所以，隻能靠你好好提高成績了。正好馬上期中考試了。考完後要開家長會，你成績進步了，我正好能在你家長面前表揚一下你。”
這麼多福利，對方一定會動搖吧！
沒想到，對面隻是靜了靜。
時梓然剛想說什麼。
“時老師，你不會真覺得這樣講有用吧？”
張明竟又恢複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你好幼稚哦。它是貓，又不用上學。”
時梓然：“……”
沒錯，他真以為有用的，經過之前的幾次勝利，他差點真以為自己是教育界的天才了。
可惡啊，現在的小孩真不好騙啊！
他幹笑着，盡力挽回自己作為老師的尊嚴，“和你開完玩笑。”
對面張明卻頓了頓，低頭，摳着手道：“不過既然老師開口了……期中考試肯定來不及了，下下次月考吧，我盡力。”
時梓然：“……”
原來在這裡等着他！
“很會讨價還價嘛。”時梓然哼哼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
自此後，張明的成績不知道是否有進步，但真沒再和同學鬧矛盾了。
就連早上宋小甯的晨練，都能看到張明在遠遠的另一邊跑步，似乎當真改過自新了。
而随着張明的加入，慢慢的，有更多的同學也開始來晨練。大家嘻嘻哈哈中，時梓然才了解到，原來是宋小甯的減肥和增高效果太好，大家忍不住都來試一試。
小學三年級，已經知道愛美了。
無論出于什麼目的，能堅持鍛煉，肯定都是好事。
時梓然調侃熱身的宋小甯道：“不錯啊，活廣告。”
宋小甯忍住臉上喜色，認真道：“老師放心，我正在奮力打基礎，早晚可以考到全市第一，拜你為師的。”
時梓然之前還當這是玩笑話，現在卻不由得認真起來，“老師很期待那一天。”
而家裡，小奶貓迎風就長，一天大過一天。慢慢地睜眼、自主排便撒尿、從貓屋越獄……
時梓然将奶貓地無數次押回貓窩。
他蹲在旁邊仔細觀察着，又翻出最開始的照片對照着看。
他天天看着，察覺不到奶貓的外形變化。還是張明偶爾表現好後，得到看奶貓視頻的機會，才清晰指出奶貓每隔幾日的成長。
“不給他取個名字嗎？”秦世川站在門外問。
時梓然剛把小貓放進貓窩，聞言愣了愣，确實是個好建議，他天天都叫“小貓”，沒個正式名字也不是個事。
“那叫什麼？”時梓然擡頭問。
“你自己想。”
時梓然絞盡腦汁，“叫咪咪？”
秦世川：“……”
時梓然隻得重想，沒想出來，隻能道：“反正姓秦。”
“跟我姓？”秦世川愕然。
“吃你的住你的穿你的，當然跟你姓。”時梓然說得很正當。
“你還和我這麼客氣。”秦世川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時梓然卻搖搖頭，“不是客氣啊，本來就該這樣。”
他以前确實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但随着小貓的入住，發現無論是秦世川，還是張媽和管家，對小貓都十分的好，簡直照顧得體貼入微。
時梓然瞬間就覺得，這些都是大好人啊。
對平白無故撿到的小貓都那麼好，對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夫人好一點，似乎也是合理的。
他慢慢确實覺得，這個地方很舒服很有安全感，很像個“家”。
“家”，他小時候以為是和姐姐住的鄉下房子，但那裡沒有父母。
後來他以為是城裡父母所在的地方，但那裡沒有感情。
再後來他以為是别人獨居的房子，雖然他還沒來來得及攢夠錢出去住。
現在，時梓然有了新體會。
“家”，就是住得很舒服很愉快的地方，他在這裡很有安全感，如果世界末日，他會待在這裡，陪着……陪着小貓和秦世川，一起等待地球燃燒到最後一秒。
“叫秦末日吧。”時梓然道。
秦世川好像挺擔憂世界末日的？那麼，就讓他直面自己的恐懼吧！
秦世川：“……”
時梓然眨眨眼，“不好嗎？”
“換一個喜慶點的。”秦世川嚴肅道，“給小貓多來點好彩頭，好不容易活下來了，不要叫什麼末日、絕路什麼的。你實在沒靈感，可以叫你愛吃的食物。”
時梓然一聽也是，小貓已經背負太多了，就不要背負末日的頭銜了，多沉重啊。
他想來想去，取個名字十分不易，因為自己愛吃的食物簡直數不勝數。
最終，他靈機一動，道：“叫‘柿子’吧，秦柿子。”
柿子，既有“世”的音，又有“時”的音，他難道是個天才？
“秦世子？”秦世川挑挑眉，嘴裡琢磨着這個名字，喃喃反問道，“想讓小貓繼承我的皇位嗎？”
時梓然：“……”
你的皇位在哪裡？秦總，你清醒一點！現在是社會主義，哪裡還有皇位！
“那就叫秦世子吧。”秦世川一錘定音，“好名字，一聽就是我家的崽。”
時梓然點頭，看着小貓泛黃的毛尖，似乎是隻小橘貓？
“沒錯，秦柿子。多麼形象，多麼可愛。”
兩人就這麼，雖然誤會着，但到底達成了一緻。
……
期中考試很快結束，家長會來了。
時梓然雖然是班主任，但作為體育老師，家長會其實沒太多勞動的地方，最多就是安排下流程，開場講講話。
另外，他還設立了特别進步獎，用刁鑽的角度表揚了全班各個同學，還煞有介事地派發了獎狀。
比如宋小甯的最佳鍛煉獎、張明的最佳貓友獎、班長的最佳繪畫獎……
講完的那一刻，他看着台下家長們欣慰的表情，終于明白了分豬肉獎的含義：情緒價值啊！同學們辛辛苦苦上了半學期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提供點情緒價值怎麼了？
但家長會重頭戲還是主科老師。
看着主科老師講完，就被家長們圍得水洩不通。時梓然雖然不至于羨慕，但内心深處也在幻想，哪天他也被熱情家長們圍得密不透風呢？
見班上暫時不需要他了，時梓然就溜溜達達地往辦公室走。
半路上偶遇了杜言，對方神色堅毅、英姿勃發，宛如下一刻要上戰場了。
時梓然疑惑，“你怎麼這個表情？”
“要搞定學生們，先搞定學生們的家長。”杜言珍重道，“最受歡迎老師的稱号，我勢在必得！”
忘了這一茬。
時梓然為他加油打氣，“上吧，我相信你！”
杜言帶着視死如歸地神情出發了，剛踏進教室，又換上了如沐春風的笑容。
啧啧。
時梓然感歎連連，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發現班上有三人正在等他。
宋小甯經過多日的早起鍛煉，雙下巴不見了，似乎還竄了一頭，第一個搶先道：“老師，我這次差點全市第一，可惜，才考了個全市第二，就語文作文多扣了一分。哎，我下次一定好好考，一定能拜你為師！”
學霸啊！全市第二是什麼值得歎息的事情嗎？
時梓然盡力收起學渣的崇拜，冷傲地點點頭，“加油，老師相信你。”
張明則站在走廊斜對面，和自己的死對頭離得遠遠的，成績單在手裡揉得皺巴巴，見時梓然看過去，忙揚起下巴道：“時老師，我這次班上進步了三名，比一些人進步得可多了！我保證下次月考就能進步十名。”
說着，還不忘斜睨一眼宋小甯。
時梓然：“……”
是啊，你是比你死對頭進步大，宋小甯一直是班上第一，确實沒什麼進步空間了……
但張明難得來主動彙報成績，時梓然熱情勉勵道：“進步可觀，潛力巨大，繼續加油！”
時梓然走了兩步，看向躲在門後的雙馬尾小姑娘，“班長，你找我嗎？”
雙馬尾小姑娘探頭看看外面，沒察覺異常，才小聲道：“時老師，我媽是學委會成員，我通過她了解到一些情況，特地來和你通風報信，你千萬别說是我講的啊！”
“什麼情況？”時梓然疑惑，他當班主任，在班級群裡最多分發下學校的通知，成績作業什麼的不歸他管，和家長們接觸不多。
班長輕聲附耳道：“我們班家長要聯名舉報你，不讓你當班主任了！”
時梓然：“？！”
班長苦口婆心，“時老師，我們超級喜歡你當班主任，你得提前想想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