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是上輩子,兩人在這一天沒有看見彼此,她甚至不知道他從她的馬車外經過,但褚羨依舊對她生出一種莫名的偏執。
甚至到了瘋魔的地步。
哪怕是把自己弄得鮮血淋漓,也要留住因她而存在的疤痕。
至于原因,她現在還不清楚。
但絕對不是褚羨回答魏雲瀾說的那般,隻是因為她的容貌。
根據她對他的觀察和了解,褚羨不是這麼膚淺的人,更加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容貌,就對她青眼有加。
忽然,江朝朝腦海中閃過褚羨和皇舅在皇宮裡下棋的畫面。他們兩人之間的情意,已經超越了尋常的君臣,更像是知己、至交。
上輩子,皇舅自登基後,就像是被困在那座宮城中一樣。
高處不勝寒。
孤家寡人當久了,他就越是不得開懷。
也就隻有褚羨進宮的時候,他整個人明顯比平日裡要柔和一些。他的好些個心裡話,也就隻能說給褚羨聽,也隻有他敢聽。
所以,褚羨或許一早就聽皇舅說起過她。除了皇舅,她再也想不到還有誰能把她與褚羨聯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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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江唯一到馬車上,就被孫芳菲拽着講述剛才發生的事情。
她一直坐在馬車裡,隻隐約聽到些動靜,卻沒能親眼看到畫面,又心焦又好奇,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江唯也沒打算隐瞞,從她和魏雲瀾、到江朝朝與褚羨,盡數給孫氏描述了一遍。
當然,所有發生的事情中,她着重描述了一下褚羨給她的那枚可以直通大内的令牌,以及江朝朝對褚羨說的那些極為大膽的發言。
是以,甫一到府上,孫芳菲來不及休息,也沒有按照原計劃逛宅子,而是直接沖到了江朝朝所在的院子。
彼時,江朝朝隻覺自己四肢酸軟,渾身無力。
浣珠幫她卸了钗環,簡單洗漱後,扶着她躺在床榻上。
正準備休息,院子裡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不等浣珠推門出去查看,孫芳菲就帶着姚嬷嬷沖進了江朝朝的房間來。
看到江朝朝背靠軟枕,面無血色坐在床榻上出神,她先是愣了一下,後知後覺想起來,她原是病了。
沖天的怒氣一瞬間消減了大半。
無論如何,江朝朝也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就算她往日再刻薄,也不至于為難一個病人。
臨到嘴邊的那些紮心的話,正準備咽回去。
餘光卻瞥見她攥在手心的令牌,孫芳菲的臉色沉了沉,想起江唯曾在馬車上委屈巴巴的模樣,消散的怒氣又在一瞬間聚攏。
孫芳菲上前一步,一把掀開蓋在江朝朝身上的被子,指着她的鼻子,放聲斥罵:“江朝朝,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江朝朝沒沒有說話,隻是安靜望着她。
孫芳菲喘了一口氣,又繼續喊道:“你怎麼就敢和褚中郎當衆說出那樣的話來?也得虧中郎将大度,沒同你計較,不然我們江家的臉都讓你給丢盡了。”
聽她說起褚羨,江朝朝微微蹙眉。
背後,任人如何議論,左右她聽不見。但在她面前,她不想讓褚羨成為任何人的談資。
随即,她緩緩開口:“煩請嬸母說話聲音小一些吧,如今咱們可是在高官雲集的汴京城,隔牆有耳。若是哪個多嘴多舌的下人将今日之事傳揚出去,不出三日,怕是整個汴京的官太太都知道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的夫人是隻兇神惡煞的母老虎了。”
放在以前,别說是頂撞她了,就算是她說了再過分的話、提了再過分的要求,江朝朝思量一番後,甯願委屈了自己,也是會依着她、順着她。
孫芳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江朝朝是在嘲諷她是一隻母老虎。
“你——”
她氣得都快冒煙了,指着江朝朝的手都在顫抖,話也說不利索了。但她的心裡,竟然覺得江朝朝剛才說的話很對。如今府上的下人并非是她置辦的,指不定就有哪家大人安置的暗樁。
可她并不想在江朝朝面前丢了長輩的威嚴,壓低聲音,神情卻是惡狠狠的。
“如今這房間裡的下人,也就姚嬷嬷和浣珠在。姚嬷嬷是我的心腹,定然不會背叛我。若是哪天外面的人傳揚今天的事情,那一定是你的人幹的。”
她瞥了浣珠一眼,又說:“若她真是那等不安分的東西,我非找了人牙子,發賣了她不可。”
浣珠則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沒有擡頭,看起來是連大氣也不敢喘。實則,她是被江朝朝大膽的發言給吓傻了。
自她家小姐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後,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先是在大街上調戲了褚中郎,現在又在孫芳菲面前說她是隻母老虎。
況且,孫芳菲說的那些話根本吓不到她。她的奴籍文書,早在江朝朝将她買回家那一日起就燒掉了,孫氏發賣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