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典簿,需要我差人幫你把東西拎到太醫院嗎?”一位她叫不出名字的侍衛長看出了她的窘迫,好心問道。
上官清霜本想同意的。
話到嘴邊,她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地并非是太醫院,而是繁甯殿。
從本質上講,繁甯殿隸屬于後宮,除了巡邏的侍衛之外,外男是不允許踏足的。更何況,住在繁甯殿裡的那位,如今還是一個秘密。
她不能冒這個險。
“沒關系,我自己可以。”
上官清霜沖那人感激笑笑,心痛着拒絕了。她一個人,拎着大包小包往裡走。冗長的宮道,像是怎麼也走不完一樣。
沒一會兒,她就滿頭大汗,累得氣喘籲籲。剛走過一道宮門,迎面又走來一隊巡邏的侍衛。
上官清霜靠邊站立,甚至已經做好了被複檢的準備,耳畔卻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上官典簿,需要幫忙嗎?”
上官清霜擡眸,看到褚羨大步朝她走來的身影,從心底裡松了口氣。
相比其他人,褚羨這個在皇帝面前過了明路的、完全知曉繁甯殿情況的、處于‘傳言’中心位置的男主角,上官清霜無比信任。
她并沒有跟褚羨客氣,“那就麻煩褚中郎了。”
褚羨沒有立即接過她雙手的東西,說:“稍等,我去給下面的人交代一下。”
褚羨并沒有告訴她,自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手裡的這些東西,是送去繁甯殿的,因為太醫院和繁甯殿剛好處在相反的方向。
但就算他是在去往太醫院的途中碰到她,也同樣會幫忙就是了。
--
與此同時,繁甯殿。
江朝朝被浣珠親眼盯着喝下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後,連用晚膳的胃口都沒了。
她感覺自己變成一個盛湯藥的容器——也就是民間所說的‘藥罐子’,不僅吃什麼都是一股藥味,連頭發絲都滲着一股難聞的味道。
她再三央求,浣珠終于松口,同意她在後殿的溫泉池内泡會澡。洗完澡的江朝朝,通身舒暢,但胃口仍是不佳,用了一兩口,便差人撤了去。
江朝朝并不知道,她的一日三餐都會被相關人員悉心記錄下來,統一彙報到楊茂那裡。
而楊茂是皇上最為信任的心腹,他知道了,皇上早晚也會知道。
膳房的負責人見狀,一臉愁容。楊茂曾親自囑咐過來繁甯殿伺候的每一個宮人,要她們竭盡全力,把貴人侍候好。
可是,貴人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第二天,卻是連晚膳都用不下去了。
萬一她再餓出毛病,楊總管怪罪下來可怎麼好啊?一時間,繁甯殿膳房裡的廚娘們憂心忡忡。
當然,這些江朝朝統統不知道。
她正握着一根沾了彩墨的畫筆,坐在案前發呆。
當然,是在浣珠看來。
實際上,她是在回憶上一世的種種。
天色漸暗,浣珠給她多添了一盞燈。
垂眸,看到桌案上鋪着的畫紙上,一個字都沒寫,卻畫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符号。
浣珠辨認了好一會兒,隻認出兩個:一朵開得正盛的荷花,一顆圓潤無比卻沾染了淤泥的珍珠。
她曾以為,她同她家小姐自幼相依一起長大,她可能是這個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可是現在,她忽然發現,她有點讀不懂她家小姐了。
尤其是她們到達汴京之後。
珍珠明明是海裡面的東西,而荷花則是随便一個蓄水池裡都能長出來,浣珠不明白,為什麼要把這兩個東西緊密地畫在一起。
她放下燈台後,指着宣紙上的圖案,好奇問道:“小姐,這朵荷花和珍珠為什麼會畫在一起啊?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江朝朝想得出神,完全沒有注意到浣珠過來。
冷不丁聽到她的聲音以及她問的這個敏感到她不知該如何作答的問題,江朝朝猛地回神。
手臂卻情不自禁開始顫抖,一滴青翠的墨滴墜落,剛好覆蓋在畫紙上那顆瑩白圓潤的珍珠上。
瑩白與髒污盡數隐藏在一片翠色之下。
江朝朝卻不自知,仰頭看着浣珠的面龐,眸光隐約染上幾分氤氲。
浣珠見她非但不回答,反而盯着自己出神,心裡有點發毛,聲音也不自覺帶着一抹顫音,“小姐?”
江朝朝回神,把腦海裡上一世浣珠的屍身畫面甩出去,視線從她臉上挪開,盯着那滴尚未完全滲透到紙頁裡的墨滴,艱澀開口:“沒什麼特殊的含義,不過是忽然想畫畫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