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她們還在澶州的時候,張員外家的那個獨子張和送她首飾的那天。
自那日後,她好像再也沒有從江唯的臉上看到過類似的神情。偶爾聽旁人提起張和這個人,眼神裡甚至還會閃過一抹本不該屬于她這個年齡的怨怼。
她也曾試探問過幾次,可江唯不願說。
後來,她又忙着舉家遷來汴京這件事情,便将旁的一應瑣事都抛在了腦後。
現在想想,她這個母親做得可真是不稱職。
好不容易,江唯安靜下來。孫芳菲幫她整理東西的同時,旁敲側擊地問起了白日裡她和魏雲瀾相處的各中細節。
一開始,江唯還有點害羞,可耐不住孫氏堅持。
慢慢的,江唯同她打開了心扉,凡是想起來的細節,悉數都告知了給自家的母親,并和母親商議以後該如何與魏雲瀾相處。
這一晚,母女二人暢聊到深夜,話題卻隻圍繞魏雲瀾以及他背後的家族展開。
直到江唯感到深深的倦意,才依依不舍回了自己的小院。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孫芳菲的耳畔回想起方才江唯同她說的最後幾句話。
“娘,女兒聽雲瀾哥哥說,他有一個在皇宮裡做太妃的姑姑呢。雲瀾哥哥還說,待下回宮宴,若我願意,他便央求魏太妃給我下帖子,邀女兒去皇宮呢。”
“娘,你幫女兒想想辦法吧。女兒鐘情于他,想要同他在一起。”
...
原本孫芳菲隻是對魏家父子沒來由的親近持懷疑态度,可當她從江唯口中聽說魏太妃這号人物後,她就猜到了魏府的意圖。
依着江唯的描述,魏雲瀾是一個端方溫潤的世家公子,若真是那般,那他就不可能失禮到同一個初抵汴京的女兒家提及皇宮裡那位老太妃。
怎麼想,怎麼有炫耀之嫌。
怎麼想,都不像是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他們一定是通過宮裡那位老太妃知道了江朝朝的存在。而江朝朝的身份過于特殊,是他們接觸不到的存在,退而求其次,他們選擇接觸她的父族。
不知不覺中,這個念頭就充斥在孫芳菲的腦海。
越是深思,她就越覺得這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并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暗暗唾罵江宗文沒腦子。
魏家父子的陰謀詭計都快用成陽謀了,偏偏他看不出來,被人灌點黃湯就暈頭轉向,分不清誰是黃雀,誰又是螳螂。
如果說,孫氏嫁給江宗文的這些年都是得過且過的混日子,那麼經過江朝朝這件事情之後,她已經徹底對江宗文失望了。
所以,她并不打算把真相告訴江宗文。同時,她也怕江宗文會為了自己的前程,打亂她接下來的計劃。
這一晚,孫芳菲幾乎沒怎麼合眼。
她一直在想,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如願?江朝朝受了這麼多年的磋磨,她要怎麼做才能消解皇上心裡的怨氣?
黎明,似睡非睡之時,遠郊廟宇傳來一陣鐘鳴。
孫芳菲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給吓了一跳,陡然睜開了血絲遍布的眼睛。
鐘鳴漸散,忽然,一計湧上心頭。眼波流轉間,滿是算計。
後來的幾日,魏雲瀾依舊每日來尋江唯。而江唯每次回府,也都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
原本她是想要矜持一些的,尤其是在魏雲瀾面前。
可孫芳菲卻告訴她,汴京城的世家貴女大多矜持,魏雲瀾許是早就看膩了,無需刻意隐瞞自己的性情。
孫芳菲還說,一個男人給一個女人花的銀子越多,到後期就越難以割舍掉她。
江唯也覺得很有道理,甚至将這些話奉為圭臬。
魏雲瀾對她,也恰如母親所說的那般,一日比一日大方,一日比一日溫柔。
這日,江唯用完早膳,依着昨日和魏雲瀾約定好的時辰往府門口而去,卻遲遲不見魏雲瀾身影。
他失約了。
自那日後,一連多日,魏雲瀾都杳無蹤迹。
江唯的心情也跌落到谷底,終日看着魏雲瀾送她的那些近乎堆成山的禮物郁郁寡歡。
也是這時,她忽然想起了江朝朝。
這些時日,她滿心都撲在魏雲瀾身上,全然忘記了江朝朝這号人物。
于是,她特意從首飾盒裡翻出了魏雲瀾送她的那套眼下汴京城中最為時興的珠翠戴到了發間。
她本想同江朝朝炫耀一番的。可當她看着空無人煙的院落,神色茫然。
江唯問随行的丫鬟,“這院裡的人呢?”
“小姐,奴婢不知。”
府上的下人們一早被主君告誡過,不可私下議論那日的事情,而江唯身邊的丫鬟又時刻跟她待在一起,根本不知道那日具體發生了什麼,更加不可能知道江朝朝的去向。
江唯意識到不對勁,當即跑到孫芳菲的院中。
人未到,聲先至。
“娘,江朝朝去哪了?她的院子怎麼是空的?”江唯喘着粗氣,發間的珠翠叮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