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甯的眼神一沉,神情微微變得警惕,語氣也不由自主地帶了幾分疏離:“是能聯系到,但望舒的狀況比較特殊,很多人最近也在找他……許諾,我想你應該理解他的立場。”
聽到他話語中的謹慎和防備,許諾的臉上掠過一絲失落和尴尬。她低下頭,輕輕呼出一口氣,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緒,片刻後,她擡起頭,目光中帶着誠摯的懇求和細膩的擔憂:“我明白他的處境,也理解你擔心的……我不是想給他帶去任何麻煩,隻是……他現在是一個人面對這麼大的事情,我真的擔心他。”她的語調越來越低,似是害怕自己情緒溢出太多,帶來不必要的打擾。
這幾句話說得平緩,卻飽含着無法掩飾的關切。許諾向來冷靜、懂得分寸,甚至很少主動提出請求,而今天,她的姿态已然有些放低,話語裡流露出的情感真摯而隐忍。宋熙甯一向對人冷靜而理智,但此刻,許諾的話卻讓他隐隐動容——她的眼神中的真切關心,沒有絲毫矯飾,也沒有打探的意圖,反倒是藏不住的那種誠摯情感,讓他一瞬間松動了心底的防線。
“許諾,你有話想讓我帶給他嗎?”宋熙甯的語氣緩和了些,但依然保留着一絲謹慎。
許諾輕輕搖頭,目光微微顫動,帶着無法掩飾的渴望與無奈:“其實也沒什麼特别要說的……隻是想親眼看看他,确認他還好。”
她話語裡細微的哀求和脆弱,再次觸動了宋熙甯。他望着許諾,默默在心中思量。多年來,他見過不少人,但眼前的許諾不同于那些帶着目的接近的人。她從未以自私的情感裹挾過他人,此刻的關切是如此真切,甚至帶着一種不自覺的隐忍。想到這裡,他的心中升起一絲憐憫,同時也意識到沈望舒或許正需要有人真正關心和支持,而許諾的出現,或許對沈望舒來說也是一種慰藉。
“我帶你去見他吧。”宋熙甯歎了一口氣,最後做出決定,帶着一種理解和不忍。他的聲音低沉卻溫柔,似乎也在為許諾的情深而感歎。
許諾怔住,眼中浮現出一絲感激之情,她輕輕點頭,聲音有些哽咽:“謝謝你,Joseph。”
車緩緩駛入市區的一片老城區,許諾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街道兩旁的紅磚小樓在夜色中顯得古樸厚重,高大的梧桐樹枝葉低垂,樹影搖曳,與這片有着近百年曆史的建築相映成趣。這裡曾是猶太人的聚居地,如今被改造成複古的别墅群。牆面上攀附的藤蔓在風中輕輕晃動,經過修葺的鐵藝陽台和精緻的拱形窗台低調中透出幾分舊時的優雅。
車停在其中一棟小樓前,宋熙甯打開車門,許諾跟着下車。眼前的别墅燈光柔和,從窗簾縫隙中透出,仿佛藏着某種溫暖而私密的氣息。她不禁感歎,這些複古建築在夜色中甯靜而溫馨,給人一種安心的氛圍,仿佛是能讓人忘記一切的歸宿。
就在她沉浸其中時,一道纖細的身影輕輕推開側門,走了出來。許諾一愣,瞥見那熟悉的輪廓——林思。她穿着一件簡潔的淺色風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舉止間有種自帶的從容和優雅。林思的神情淡然,眼神落在遠處,仿佛帶着一絲若有所思。她沒有注意到門外的兩人,徑自走向台階。
在那一瞬間,許諾心裡湧上複雜的情緒。沈望舒的生活,對她來說總是遙遠而陌生的,像是一扇緊閉的門,而林思卻仿佛天生就是這扇門的鑰匙。她不需多費心思,也不必猶疑忐忑,便可以這樣自然地出現在這裡,在沈望舒最隐秘的空間裡留下自己的身影。而自己呢?費盡心思才得到一個短暫的機會,卻仍覺得有些不安,仿佛踏入了不屬于自己的領地。
宋熙甯停好車後,走向許諾,輕輕一揚頭示意:“我們進去吧。”
許諾微微颔首,努力平複心情,跟着宋熙甯穿過那低矮的雕花鐵門,沿着石闆小路緩步向前。夜風微涼,梧桐樹的枝葉在風中微微晃動,空氣中帶着淡淡的草木氣息。柔和的燈光從别墅的窗簾後透出,溫暖卻又有些遙遠。
宋熙甯走在她前面,步伐沉穩,未發一言。許諾深吸了口氣,邁步跟上,靜靜走進這屬于沈望舒的、她從未真正踏入過的世界。
走進别墅,許諾立刻被眼前的裝潢所吸引。客廳寬敞明亮,米白色牆面與落地窗相得益彰,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光潔的木質地闆上,映襯出一種靜谧的美感。簡約卻不失質感的灰色沙發與黑色玻璃茶幾搭配幾件低調的裝飾,散發出一種冷靜的高級感,牆上挂着幾幅抽象畫,帶出幾分藝術氣息,處處透着主人的精緻品味。
在宋熙甯的示意下,許諾跟随他上了二樓,來到一間半掩的房門前。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敲了敲門,稍稍推開。房内映入眼簾的是出乎她意料的整潔有序:書桌上擺放着幾份打開的文件,電腦屏幕上顯示着一張張密密麻麻的數據圖表。整個房間安靜而冷靜,井然有序,不見一絲頹廢。
聽見門口的輕響,沈望舒擡起頭,看見她時,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顯然有些不快,但語氣仍然保持着禮貌的克制:“許諾?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Joseph帶我來的,”許諾微微一笑,盡量讓自己顯得坦然,“我隻是……有些擔心你。”
他略帶疏離地點了點頭,合上電腦,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語氣平靜地說道:“原來如此。不過,似乎與你預想的不太一樣,是吧?”
許諾被他微妙的語氣一噎,随即調侃地笑了笑,試圖緩和氣氛:“确實有那麼一點吧……我還以為會看到你在借酒澆愁呢。”
沈望舒微微一頓,垂下眼簾,淡淡地說了一句:“那件事之後,我就不再碰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