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紀姗姗在人群中落單，一個人背坐在角落，略顯孤獨的身影讓她與歡騰的婚禮場合顯得格格不入。許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這個角度，突然讓她記起來，紀姗姗就是前幾天和沈望舒一起逛街的那個女生。

她心裡忽然有些不安，像是有什麼東西沉沉壓在心頭，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沈望舒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他知道現在還不是介紹紀姗姗的最佳時機，紀姗姗的存在和他與許諾之間微妙的情感是敏感的，但許諾眼中的些許失措讓他心裡一軟。他微微側頭，輕聲說道：“不如我帶你去認識一下吧。”

許諾聞言有些心虛地擡頭看了沈望舒一眼，心中升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她明知道自己這樣疑神疑鬼可能給他帶來了壓力，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那些小小念頭，總會忍不住去揣測、去猜疑。她深吸了一口氣，跟随沈望舒走向那個獨坐的身影。

“Hello Tina。”沈望舒自然大方地和紀姗姗打了個招呼，笑容恰到好處，仿佛之前許諾的顧慮都是毫無道理的。

紀姗姗微微擡頭，看了他們倆一眼，擺了擺手，回應道：“Hi。”她随即看向許諾，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掃過，似乎帶着幾分探究和審視的意味。她揚起眉毛，語氣淡淡地問：“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沈望舒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對，我女朋友許諾。”

紀姗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神情，但很快被掩飾掉。她的反應中沒有嫉妒，也沒有不悅，更多的是一種好奇和些許莫名的冷淡。她的目光停留在許諾身上，仿佛在評估着她的每一處細節。

從紀姗姗眼中流露出的無言的嫌棄讓許諾心裡微微一緊，那種感覺就像是她被剝光了所有的僞裝，置于審判席上，等待一個自上而下的冷淡判決。“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普通的人。”許諾幾乎能聽到她心中沒有說出口的評價。

在旁人看來，許諾或許的确顯得普通。她不過是一個沒有顯赫家世背景傍身的公司小職員，雖然相貌清秀，但并不具備那種驚豔衆人的美貌。而沈望舒卻是光鮮亮麗的投資界新貴，背負着海歸名校的光環，氣度不凡。他們之間的差距，像一道深深的溝壑，别人看來似乎無法跨越。

許諾内心忽然泛起一陣自卑和無力感，但她很快穩住了自己，硬生生将這種負面情緒壓了下去。别人怎麼看她，她無法控制；但她能控制的是自己的心态。如果她也開始質疑自己，那麼她就真的配不上沈望舒，也辜負了他願意将她公開介紹的這份心意。她笑了笑，揚起頭，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從容，向紀姗姗伸出手：“Hello，我們早上見過的，我也是念遠和安喬的好朋友。”

紀姗姗微微一怔，顯然聽出了許諾話中的潛台詞。她還未來得及回答，突然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珊珊，你在這裡啊！我和春暮找了你好久。”

董岚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她挺着個微隆的肚子，面帶笑意。董岚和紀姗姗從小一起長大，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她的到來一下子打破了此刻微妙的氣氛。她上前勾住了紀姗姗的肩膀，樣子顯得十分親昵，目光也順勢打量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許諾和沈望舒。

沈望舒看到董岚的到來，神情變得複雜了起來，眼底似乎掠過了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紀姗姗看到董岚來了，本來想跟許諾過招的想法也就散了。她露出一個禮貌而疏離的微笑，對沈望舒和許諾打了個招呼：“那我先過去了。”然後随着董岚一起離開了。

許諾看着紀姗姗和董岚的背影，感覺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但緊接着又有一絲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她擡起頭，看到沈望舒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忽然猜到了些什麼。

她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些片段，公司的戰略曾經是建研發中心，考察了許多地方，後來因為資金鍊斷裂而沒有繼續。藥品研發的周期太長，與其從零開始建造一個研發中心，不如直接收購一個成熟的項目。但是那些成熟的項目，基本上都會選擇自己上市，就像言春暮的科華生物。而這個紀姗姗，剛剛失去了父親，淩家又對她多加照顧，她手上必定握有外人想要的資源。能讓沈望舒陪着逛街的項目，大概率是一條非常有潛力的産品管線。

許諾輕輕吸了口氣，低聲說道：“我想這個紀珊珊背後是淩家，與其跟一個大學還沒有畢業的小姑娘死磕，不如考慮一下從淩家下手？”

對于許諾敏銳的業務洞察力和超高的人際敏感度，沈望舒一直都頗為佩服。紀姗姗的隻言片語和董岚看似無關緊要的舉動，就足以讓她猜到大部分他正在運作的事情。沈望舒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帶着一絲贊許和無奈：“一步一步來吧，這個紀家很複雜。”

許諾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她知道，再往下深究，已經超出了自己能夠處理的範圍。而她和沈望舒的關系在公司裡本就敏感，如果她再利用兩人之間的關系打聽情報，被放大後對他們倆都不是好事。她不需要從沈望舒口中得到所有的答案，若是有心，總會找到其他途徑去了解。

她笑了笑，仿佛是要驅散剛才的沉重情緒，輕聲道：“好了，我們去喝點東西吧，這種場合下，還是不要想太多。”

沈望舒微微一笑，點頭附和道：“好，走吧。”他輕輕握住了許諾的手，兩人一同走向酒會的另一端，仿佛剛才那些複雜的情緒都被抛到了腦後，唯有此刻的甯靜和相互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