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曼恣的出現讓沈望舒略感意外,倒不是因為她的美,而是因為她和許諾之間的距離感。許諾看到母親,立即拉着沈望舒起身,走上前去:“媽,我幫你吧。”
孫曼恣看到許諾,眼神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似乎隻是看到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她的目光很快移到了沈望舒身上,輕輕點了一下頭:“這位是小沈吧?”
許諾點了點頭,聲音裡似乎帶着一絲期許,像是在介紹一個她精心準備的禮物:“對,他就是我電話裡跟你們說的沈望舒。”
孫曼恣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望舒,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她沒有像普通家長那樣問長問短,既沒有誇贊,也沒有反對,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丢下一句:“你們去客廳坐吧,我先去忙了。”
許諾的臉色微微有些尴尬,但她很快恢複如常,拉着沈望舒又回到了角落的沙發上。沈望舒心中不禁泛起疑惑:這樣的冷淡态度,真的像是母親對待久未歸家的女兒嗎?如果不是許諾和孫曼恣長得有八分相似,他甚至會懷疑許諾是否真的是孫曼恣親生的。
“你媽媽看起來……不太一樣。”沈望舒試探性地說道,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一些。
許諾聳了聳肩,嘴角勾起一絲苦笑:“她就是這樣,對我一直很淡。”她望向廚房的方向,眼中似有若無地閃過一絲疲憊,“從小我就明白,她隻喜歡我弟弟。”
沈望舒想要說些什麼安慰她,卻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話語。許諾話語中那種輕描淡寫的苦澀,讓他意識到這是一個在她心中已經被翻來覆去思考過無數次的現實,早已無從改變。
許家因為人口衆多,所以年夜飯一直是開兩桌的,長輩一桌,小輩一桌。原本應該坐在小輩那一桌的許諾,卻帶着沈望舒在長輩那一桌落座。
“你怎麼不跟你堂兄弟們坐一桌?”沈望舒壓低聲音,湊近許諾耳邊問道。他的目光帶着些許疑惑,像是無法理解許諾選擇和長輩們同桌的緣由。
“小時候他們欺負我,說什麼女生不能上桌,硬是不讓我吃年夜飯。”許諾淡淡地答道,仿佛在叙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往事,然而眼底卻藏着幾分隐忍的情緒。
“後來我爸爸心疼我,所以讓我坐在他旁邊。從那以後,我年夜飯的位子就在長輩桌。”她眼中的光芒似乎有些黯淡下來。許諾的父親是家裡唯一對她好的人,但他也隻不過是個老好人,自身都難保,更無法時時護住她不受欺負。
沈望舒聞言沉默了一瞬,目光掠過小輩桌那一群嘻嘻哈哈的堂兄弟們,仿佛意識到了她獨自成長中的那些艱難和疏離。
“許諾啊,你還在做人事嗎?”祖母忽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她的語氣平平,卻帶着一種久居高位的強勢。
許諾微微一怔,随即擡頭對着祖母勉強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是的,奶奶,還在做人事方面的工作。”
“你弟弟那份工作太累了,你是他姐姐,能幫他安排一個新的嗎?”祖母的要求聽起來平靜,卻隐含着不容拒絕的意味,仿佛這是許諾理所應當為弟弟做的事情。
許諾稍稍頓了一下,旋即笑着說道:“他不是剛換過嘛,一年還不到又要換新的了嘛?”其實從祖母一開口,她就猜到了接下來的内容。祖母平時根本不會主動和她說話,除了在有求于她的時候。她太了解這個家庭的規則,也早就習慣了這種無奈。
“不是說了嘛,太累了,加班也多,過年還要去上班。”祖母的語氣中多了幾分不滿,眉頭微皺,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一點。她的态度似乎完全忘記了,她才是那個有求于人的人。
對她來說,命令許諾為她的孫子解決問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自小重男輕女的思想讓祖母根本不把她這個孫女當回事,隻有在需要的時候才會記起她的存在。
“我幫他留意一下吧。”許諾的笑容變得有些淡,但她終究沒有選擇在衆人面前讓祖母下不來台。她垂下眼簾,掩飾住眼中的一抹苦澀,輕輕地應承下來。沈望舒看着她的側臉,心中感到一絲鈍痛,仿佛看到了她年少時的委屈與孤獨。
此時,廚房裡傳來一陣響動,許三川端着最後一道菜走了出來,将其小心翼翼地擺放在桌上,拍了拍手,終于在長輩桌旁坐了下來。他的身影并不高大,甚至顯得有些微微駝背,與坐在他旁邊的孫曼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孫曼恣身材高挑,面容精緻,即便是穿着一件簡單的紅色毛衣,仍舊顯得雍容大方,光彩照人。反觀許三川,穿着一件暗灰色的舊夾克,臉上挂着些許倦意,眉宇間透着一股為生活奔波的勞累。
沈望舒看着許三川,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猜測:這樣一個看似平凡無奇的男人,是怎麼娶到如此出色的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