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店。

“葛女士，您是要等朋友一起，還是我先帶您去房間呢？”

“等她來了一起吧。”葛麗澤看着面前的女人問，“你們家怎麼搬地方，還改名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呢，是老闆的決定。”

葛麗澤點點頭，沒繼續問，在VIP專座等着桑書雲來。她第一次來光顧這家按摩店，是收了琴雪的一張名片。

她去過幾次琴雪的餐廳，成了那裡的常客，和她打起了交道。

一開始，是聽說那餐廳是沈晟的情婦開的，她好奇這種厚顔無恥的女人長什麼樣，又是什麼樣的人，便去了。

就是個……普通的漂亮女人。

餐廳的環境和味道都很不錯，按摩店的服務也很好，空間也很私密，每次按摩完都非常放松。她是個很會經營的女人，知道怎麼讓顧客滿意。

桑書雲來了，一臉蒼白，一身失魂落魄。

看到她的時候，表情裡帶着怯懦，還有歉意。

葛麗澤看了覺得惡心，撇開臉去。她起身，叫人帶她們去房間。

她們在同一個房間裡接受按摩服務，中間有不透光的白紗做隔斷。

這家按摩店隻接待女性，按摩師自然也都是女性，适合貴婦約上三兩好友一起來。

按摩的時候，誰也沒有說話。

隻有按摩師叫人“放松”、“閉眼”的溫柔的聲音。

桑書雲這邊的按摩師讓她放松了好幾次，她都沒有完全放松下來，一想到她要說的話，她的神經和肌肉就不自覺地繃緊。

按摩服務結束，按摩師給她們敷上面膜，出了房間。

“……林太太。”桑書雲開口道。

“我姓葛。”

“葛……葛姐。”

“少惡心人了，你也能叫我‘姐’？”即使知道敷面膜的時候不能皺眉，葛麗澤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有什麼事，你就說。”

桑書雲緊張地吞咽口水：“我……我想讓你給林遇說說，讓他不要那麼對桑隐。桑隐也是他的兒子啊。”

說起這個，葛麗澤更是覺得惡心。她幹脆一把扯下面膜，又一把薅開白紗，盯着那邊早已坐起來，甚至是跪在床上的女人。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不給自己找借口，你恨我的話，打我也行……”

“打你？我怕髒了我的手。”

葛麗澤看着她低聲下氣的樣子，不知怎麼更讨厭了。實際上，她的确想過動手打她，但也隻是想過。這沒意義，打了她一個，還有無數個。

她沒調查過林遇在外面到底有多少女人，但她查過沈晟。

她不敢調查林遇，怕氣得喘不上氣，但查沈晟，也是一樣的，他們無非是一丘之貉。

不管是琴雪也好，桑書雲也好，她自己也好，都隻是“她們”當中的一個。

桑書雲低着頭，她今天是抱着死的決心來的，隻要能讓她幫忙替桑隐說一句話，她什麼都願意。

她已經很對不起兒子了，如果不是她當時做錯了決定，桑隐就就不用生，也就不會遭受這麼多年的痛苦。

絕對不能再讓他受到傷害了，她希望能看到他和岑心幸福。

“你跟你兒子，關系好嗎？”葛麗澤問。

桑書雲詫異地擡起頭來，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認真回答我。”

“以前……說不上好。我想讓他在林遇面前表現好一點，給他施加了很多壓力，動不動就罵他，不讓他做他想做的事情。他小時候被……”

葛麗澤看了她一眼，替她說她沒說出口的話：“被林昶欺負，是吧？你說，沒關系。”

桑書雲接在後面說：“那時候我也沒保護他，還告訴他，能忍住的才是乖孩子。”

葛麗澤面無表情。

她第一次看到兩個小孩“玩鬧”的時候，制止過林昶。

她讨厭小三，讨厭小三的兒子，可看到林昶才幾歲就染上些暴虐的壞性子，有點生氣。

她甚至想問問林昶，從哪裡學來的欺負别人的性子？他才幾歲，應該也不懂什麼是爸爸小三的孩子。

别的小朋友看到同齡人第一時間想去交朋友，他卻打人踢人。

但很快林遇就告訴了她答案，這是他讓林昶這樣做的，為的是培養他好勝的性格。要做一個商人，就應該從小就學會競争，哪怕是惡性競争。

葛麗澤不理解，她父母教她，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誠信，是顧客至上，而不是什麼競争意識。

可她沒有話語權。在林家，是這個叫林遇的男人說了算。

桑書雲歎着氣：“他應該……挺恨我的。”

葛麗澤不覺得桑隐恨她，上次看到他們，反而覺得他們感情很好。

緊緊貼在一起，很像一家人。不像她和林昶，隔着那麼遠的距離，心的距離更遠。

桑書雲繼續說：“但最近，有緩和一些。”

葛麗澤看到她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一股酸澀的嫉妒沖上心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步變成這樣的。在外人眼裡，她是林遇的妻子，是林昶的母親，是林太太，而不是葛麗澤。

在家人眼裡，她是被使喚的保姆，丈夫、兒子，沒一個聽她說話，把她當成比空氣還透明的存在。

可她也曾是葛家的掌上明珠，是手握集團權利的人。和林家聯姻，兩家公司合并後，她手裡就什麼也沒有，連名字都丢掉了。

真荒唐，林遇這個臭貨也就罷了，她和懷胎十月生出來的親兒子，竟然還不如小三和她兒子的感情好。

葛麗澤越想越氣，越想越氣。她把扯下來的面膜砸到桑書雲臉上。

桑書雲沒躲，緊緊閉上眼睛，抿緊嘴唇。她知道，面膜是她動手的第一步，她接下來會扇她耳光，會扯她頭發……沒關系，她認了。

可預期當中的事情什麼都沒發生，卻聽見一句似有似無的話。

“我原諒你了。”

“……什麼？”桑書雲不敢相信地擡起頭來看着她。

“我說，我原諒你了，但你得幫我做一件事情。”葛麗澤一雙沒有透出任何光亮的眼睛，卻讓桑書雲的心髒狂跳起來。

……

林遇給出的期限時間很快到了。

敲門的聲音好像死神來了，叩叩叩。

沒人提過提前拿着錢逃走的事情，他們都知道，逃是逃不掉的，不管他們跑到哪裡，林遇都能想辦法找到，逃跑隻是徒勞。

三人被塞上車，前往林家，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