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知節最終還是艱難地接受了：“百姓不知道内情也很正常。”

與此同時，她的心中還是閃過一絲懷疑，難不成劉慧兒其實是諜中諜，劉升是被冤枉的，留任多年是因為他心系唐年、舍不得離開，後園如此奢靡是因為他家資頗豐，好色……這沒得洗，再說了，男人這般怎麼能叫好色呢？那明明叫風流多情，所以，他其實就是這樣一個風流潇灑的清廉好官？

“不過還是有些疑點的，”武源想了想，接着說道，“這些百姓的說辭幾乎一緻，‘愛民如子’、‘兩袖清風’雲雲，但當卑職問劉縣令具體做過什麼時，他們就說不上來了。”

“……确實牽強，”李知節颔首思索了片刻，兀自搖了搖頭，哼笑一聲，“賭一把吧，還是接着查。”

“是！”武源躬身行了一禮，“親事府一衆士兵皆已扮作蔡公部曲入城，時機一到，卑職立刻領咱們的人圍了這縣衙，不怕拿不下劉升、查不出東西……隻是師出無名，還請殿下尋個由頭才好。”

“啧，由頭……”李知節蹙眉苦思，下意識環顧了一圈四周，忽而眼前一亮，擡了擡下巴道，“這樣，你找個靠譜的人去放把火，小心些，挑個沒什麼人的地方，不要傷了人……有賊人在縣衙放火，若是傷了本宮玉體可就不好了，所以爾等心急如焚，一不小心擅闖了縣衙又能怎樣呢？

“——這回不把劉升辦了，他背後之人還就真以為我是任他拿捏的軟柿子……利用我，先掂量掂量自己再說。”

不講武德啊！正義使者武源有點兒崩潰地握緊了拳。

“殿下……”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嘴邊勸谏的話咽了回去，“……無事，卑職遵命，先行告退了。”

瞧他愁雲慘淡的背影越來越遠，黛雲叉起腰，哈哈大笑起來：“這年頭，木頭都能成精了？”

李知節也嗤笑出聲：“我原……”

“誰在那邊！”

一道雄渾有力的聲音從數十步外響起，如平地一聲雷般，打斷了李知節與黛雲的對話，也吓了二人一跳。

“我等是席上女客，不勝酒力出來走走。”黛雲連忙清清嗓子，對不遠處那道小山般的黑影答說。

那人走近了些，狐疑地瞧了一番二人，皺眉問道：“鬼鬼祟祟在作甚？”

真是無禮！聽不懂人話麼！李知節心下暗罵。

“不勝酒力，出來走走。”李知節深吸一口氣，微笑着重複了一遍。

那人眉頭仍未舒展，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也叫李知節瞧清了他的模樣。

這人身壯如牛，面黑須濃，手腳寬大，衣着倒是整齊體面，不知道是席間哪位官員帶來的武屬官，好似黑旋風……

“你們二人，方才可瞧見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黑旋風想了想，問道。

……心不正才看誰都鬼鬼祟祟，李知節按下翻白眼的沖動，仍然好脾氣答道：“不曾見過。”

“真不曾見過？”

“……真的。”

黑旋風又撇着嘴打量了二人一番，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多謝。”

李知節也跟着點點頭，走神地想，黑旋風口中說的“鬼鬼祟祟的人”莫不是她的人？别是放火被發現了吧……

“哦對了，”黑旋風本已轉身提踵離開，想了想還是又拐回來提醒道，“前面湖深，你倆再走走指定要掉那湖裡，到時候還沒聽着個響兒就嗝了個屁的……”

咒誰呢！

這人！這人說話有點忒讨厭了吧！

李知節默默攥緊了拳頭。

不過好在，在李知節忍不住想要截斷他的話之前，一道巨響先行打斷了他。

“轟——”

三人齊齊朝聲源處望去——

隻見，縣衙另一頭的半邊天漸漸被火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