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禦史,王贊府,”季周明走上前,拱了拱手說道,“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下官?”
“季郎也這麼早起?”王勳拍了拍他的肩,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似乎還帶着一絲邪惡。
“……”季周明心中頓時升起一陣不妙的預感,腳底抹油就要開溜。
然而王勳的手就像鷹爪一樣死死地握住了他的肩,叫他一時掙脫不開。
王勳還在那頭說着:“……昨夜你許久未歸,我還有些擔心,今早見你無虞我就放心了!”
“昨夜?”裴欽不明所以,一臉狐疑地看向二人。
“下官……昨夜睡不着出去随便走了走,贊府與禦史不必憂心……”季周明深吸一口氣,心道他就知道王勳葫蘆裡沒賣好藥!一邊又在背地裡與王勳那隻肥手較勁。
“能得到殿下的賞識是好事啊!季郎何必瞞着我們?”王勳“欸”了一聲,笑得更放肆了,他松開手,裝模作樣地朝季周明作了一揖,“我就知道,季郎你這般樣貌、這般氣度,又有才華,定能出人頭地!哎呀呀,真是年輕有為!以後,就請季郎多多關照啦?”
話音剛落,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急事來似的,一拍腦門說道:“哎呦瞧我一時高興過了頭,竟忘了要事,二位——恕我要務在身,先告辭了!”
哼,自有那名正言順的收拾你!
王勳說罷便腳步輕快地逃離了現場,獨餘大氣都不敢出的季周明和沉默不語的裴欽留在原地。
“……”季周明在心中不停地念着“清者自清”,但他還是下意識吞了吞唾沫。
裴欽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出離憤怒,他似乎是愣住了,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季周明悄悄拿眼瞧他,似乎是想從他那無神的雙眼、緊繃的肌肉、鐵一般的拳頭讀出些什麼……救命,他要是給他一拳,他究竟是躲還是不躲?
裴欽終于還是沒有僵住太久,他什麼也沒有說,亦沒有給一旁宛若鹌鹑的季周明一個眼神,他隻是擡手在季周明的肩上拍了拍,似乎沒有什麼别的意思,又似乎有些意味深長,然後擡腳離開了。
現在輪到季周明僵在原地了,他感覺自己的肩上像是被灼出了一個洞……這人究竟什麼意思啊?
他剛剛明朗起來的仕途,不會就要走到頭了吧?
*
他哥說的果然都是真的!傳聞那些,都是真的!
這些紛亂的想法一時占據了裴欽的大腦,讓他無暇關注什麼别的,甚至李知節連着叫了他三聲他都沒有聽到。
“裴禦史?”但李知節還是耐着性子又叫了他一聲。
這回他終于聽到了,于是擡起頭應道:“臣在?”
“昨夜可有什麼收獲?”
“回殿下的話,”他坐直了些,努力集中注意力,答說,“前堂沒有搜出什麼可疑的,二堂又被烈火燒毀了一半……”
嗯,意料之中的結果,李知節毫不意外地眉頭一挑,心中很不客氣地想,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給她一種清澈的愚蠢的感覺,所以她本來也沒有對他抱什麼希望,不過,她還是願意講兩句好話,不讓他在衆人面前失了面子,這樣想着,她的思緒也漸漸跟着飄遠了,裴欽的聲音也似乎越飄越遠……
“……後面臣又從劉縣令的屍身入手,果不其然又有了些新發現,現已查明、羁押嫌犯一名,還請殿下示下。”
“嗯,無妨,已經很好……”李知節一點兒也不走心地敷衍着,然後突然意識到他說了什麼,硬是被自己的口水嗆着了,“咳咳……什麼?”
“什麼?”王勳的聲音也一同響起。
“臣說,已經抓到嫌犯了啊,”他似乎有點兒哭笑不得,平靜地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想了想解釋道,“沒有及時報給殿下是因為找出嫌犯時已經将近卯時,所以臣擅作主張,将嫌犯先行羁押在了禁所之中,隻待殿下提審。”
這這這!一晚上就查出來了!李知節簡直要對他刮目相看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禦史踔絕之能,我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她先是欣慰地點點頭,然後突然像是抓住了什麼另外的重點,微微擡起眉,有些擔憂地說,“卯時?那禦史豈不是一夜未睡?當真是辛苦了!”
“殿下過譽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身上的布料,“早些時候睡了一個時辰,不打緊,多謝殿下關心。”
年輕就是耐造啊……李知節在心裡默默感慨了一句,正準備開口再問些什麼的時候,就聽見王勳有些急迫地聲音響起。
“敢問禦史,這嫌犯是如何找出來的?這般輕而易舉,可别是弄錯了?”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不禮貌,但裴欽還是好脾氣地回道:“昨夜我又去觀察了一番劉縣令的屍身,脖子上的勒痕逼近下颌骨,又向斜上方延展,由此推斷兇手應該比劉縣令高出許多,而且,這道勒痕有些地方形狀特殊,不像是一般的繩索造成的,而像是麻制的馬鞭,有了這兩條線索,找人自然簡單,不過,說到這裡,我倒有一個疑問——
“王贊府能否解釋一下,您府上的馬夫為何會涉嫌刺殺劉縣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