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公務要緊,二郎快去忙吧。”
……
嗚嗚!失策了!
“我來的不巧了,擾了阿兄議事。”
李知節邁入正堂時,目光輕輕落在一旁的崔變身上,腳步微微一頓,這麼抱歉地說道。
“沒事,我們也沒在聊什麼正事,”李景爾擺擺手,示意她無妨,然後為她與崔變介紹道,“這位是宗正寺卿崔變崔公……這位是我的五妹,靈真。”
“原來是靈真殿下,”崔變恍然大悟,連忙拱手作揖,“久仰久仰!”
“見過崔公。”她也叉手行過一禮。
“快坐!”李景爾呷了口茶,朝她招呼道。
一旁侍奉的婢女見狀,十分有眼色地端上茶與茶點。
“……”
氣氛有些尴尬,但顯然崔變情商尚可,輕輕松松地找了個話題。
“在下早就聽齊王殿下說過,公主是幾個姊妹中最聰慧的,今日一見,果然秀外慧中啊。”
這一記馬屁拍的響,還沒聊兩句呢,就先吹起來了。
李知節對李景爾不好意思地一笑,謙遜地否認說:“……阿兄過譽了,我這點小聰明還登不上什麼大台面。”
“欸,五娘太謙虛了,”李景爾得意洋洋地笑起來,趕緊向崔變誇贊道,“這一次上辛日祭典令父親回心轉意、收回鄭淑妃協理祭典諸事的成命,多虧了五娘啊,叫鄭炎摔了好大一個跟頭!我看父親啊,一年半載都不會再有立老大為儲的意思了!”
李知節心中冷笑了兩聲,聖上不過對鄭炎略施小懲,他這就得意起來了,真是蠢人。
“哦?竟是靈真殿下的主意嗎?”崔變十分誇張地張大了嘴,“殿下真是智計無雙啊!”
這樣的話聽聽就算了,李知節淡淡一笑,道了句“哪裡哪裡”,然後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了些試探意味。
“與崔公相較還遠着呢——我聽說呀,崔公當年任同州刺史時,才是真正的智計無雙呢!不僅運籌帷幄,還治軍有方,當年澄城軍的威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崔公才兼文武,真是令人佩服!”
李景爾聞言也點點頭,誇道:“的确,聖上當年親評,‘澄城有兵二萬,勢勝十萬雄師’,崔公治軍非同凡響……要我說,‘宗正寺卿’這個位置還是屈才了。”
“英雄不誇當年勇!”崔變“嗐”了聲,連連擺手,“都已經過去了!”
“聽說,當年長安之亂時,崔公率領澄城軍據守潼關,”李知節笑意不減,隻是幽幽地說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叫十萬突厥兵馬都望而卻步、不敢上前啊……”
“哪裡的事!”崔變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當年駐守潼關的,又不止我一人,要論首功,還得是北衙六軍啊,我這點微薄之力算什麼呢?殿下真是說笑了!”
“嗯?我竟不知新安二年崔公還駐守過潼關?”李景爾有些驚詫地問。
“唉……當年突厥兵盛,潼關守軍卻士氣低迷——潼關乃關中咽喉,若守不住,關中必失啊!在下怎能袖手旁觀!”他面色沉重、語氣怅然地說,“同州距離潼關不遠,澄城軍臨時馳援最适合不過……可聖旨遲遲不來,在下派去向聖上請命的信使也下落不明,心急如焚之下,我隻能自作主張、悄悄領了澄城軍馳援潼關,如此獨斷擅權實屬無奈之舉……因此殿下不知也很正常,畢竟若是大肆宣揚、傳到聖上的耳朵裡,這可就是要殺頭的大罪啊!”
說罷,他又向李知節投來一道探究的眼神。
“隻是……不知靈真殿下從哪聽得了這樁秘事?”
李知節聞言捂嘴咯咯一笑,面不改色地在話中設伏:“崔公您忘了?當年我與亡母不幸和聖駕走散,逃至潼關時,是您手下的澄城軍搭救的我們呀!”
說完此話,她一差不差地觀察着對面男人的神情。
這一招投石問路,是否會有人自投羅網呢?
崔變先是眉頭一擰,眼珠朝左一偏,像是在回憶,片刻過後,他“嘶”了一聲說道:“殿下弄錯了吧?在下當年未曾遇見您與懿和順聖皇後,何來搭救一說呢?”
“是嗎?”李知節眉梢一挑,見他神色無異、鎮定自若,似是有些失落地苦笑說,“當年詢問守衛的士兵,他們自稱是崔公麾下,我便以為……不過,那時我病得厲害,聽錯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真的不是他?還是他老謀深算、早有準備,藏得太深?
若是他,不管他再怎麼老謀深算,聽出她試探的話外音之後,也會感到危險而有所行動,也許會勸李景爾少與她來往,也許會對她的接近十分抵觸,無論如何,她都很期待。
不過,就算不是他也不要緊,若崔變還是個聰明人,便能猜出當年蔡皇後真正的死因,也能察覺出她今天的試探之意,于是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聽錯”未免太牽強,那麼當年是誰授意那士兵假稱是他麾下?這豈不是在陷害他,要他為當年“獻祭蔡皇後”一事背鍋?
如此他自會與李知節統一戰線,想盡辦法為自己洗白。
這一招離間計,他不吃也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