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是我要查,”他連忙擺擺手,牢騷道,“還不是二哥……我離汝州十萬八千裡,哪有閑空去查這些有的沒的,隻是他讓我上奏給父親,我也不好拒絕啊。”
“二哥怎麼想着查起薛逢來了?”李知節擰眉道。
李散疑惑地“啊”了一聲,吃驚道:“你不知道?二哥沒跟你說?”
“說什麼?”
“薛逢是大哥的人呀。”李散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這回輪到李知節大吃一驚了。
“哈?”
“薛逢的親侄女今年就要嫁到大哥那魏王府做側妃了,”他抱起臂來,嘟囔了一句,“我還以為二哥跟你說了呢。”
“……少挑撥離間,”李知節翻了個白眼,一點兒也不慣着他,“不過,這也不能說明薛逢就是大哥的人吧?”
李散讪讪一笑,轉而托起下巴,朝她湊近了些,眯眼道:“剛才我就想問,你和薛逢什麼時候還扯上關系了?能叫你這麼袒護他。”
她挑挑眉,也沒瞞着他。
“新安二年長安之亂,我逃到洛陽城下時,正好遇到薛逢,是他帶我進的宮。”
“啊,想起來了——我有印象,”李散恍然大悟,賤笑道,“那天我剛好在勤政殿外,遠遠就看見薛逢手裡拎着隻泥猴過來,原來是你。”
“阿兄記性可真好,”李知節磨了磨後槽牙,皮笑肉不笑地拆穿道:“我也有印象,那日父親是要阿兄跪在勤政殿外反省吧?我來時你便跪着,待我走時父親也沒要你起來。”
“……”李散登時臉黑了一瞬,但他還是很快恢複了臉色,“靈真記性也不差。”
“靈真記性可不差!”
陳貴妃拉過兒子的手,一臉擔憂地望着他。
李景爾歎了口氣,将手抽出來,重新覆在了母親的手背上,安慰道:“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五娘那時候才十歲,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呢!”
“她是個早慧的孩子,怎麼會不懂?”陳貴妃忐忑不安極了,“當年也是我沒有處理好……我以為單‘謀害皇子’這一條就能壓死蔡氏,叫她永遠不得翻身,更何況還死了個趙才人!是我低估聖上對蔡氏的感情了,竟然隻叫她去大明宮閉門思過!”
“趙才人就是個賤婢,死了就死了,父親才不在意呢,”李景爾反駁說,“母親當年若是給大哥下毒就好了,給三弟下毒有什麼用……”
“鄭氏把他那蠢兒子看得比誰都緊,我如何下手!”陳貴妃冷哼一聲,悄聲跟他說道,“不是阿娘啰嗦——你還是要多多提防着老三一點兒,老三小時候那個聰明勁你可能都記不清了,這孩子心機沉着呢,要我說你們兄弟幾個,除了你之外,最聰明的就是他,要不然阿娘當年為何要毒他?”
“三弟對我忠心着呢……隻是我擔心,若是三弟知道當年是阿娘……”李景爾難為情地瞧了眼陳貴妃,話音戛然而止。
“所以我才說,讓老三幫你奪嫡,我不放心,”陳貴妃說罷一頓,又搖搖頭道,“——讓靈真幫你,阿娘更不放心。”
“靈真一介女流,有什麼不放心的?”李景爾哈哈笑起來,毫不在意地說。
“我也是一介女流,怎麼,你連阿娘都瞧不起?”陳貴妃正色起來,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悠悠說道:“我當年入宮時不過隻是個小小才人,而鄭淑妃那時便是鄭淑妃——可如今呢?”
“如今我尊及貴妃,連她鄭淑妃都得避讓我一頭,”她冷笑一聲,眼神中也帶了些狠厲,“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足夠心狠——有頭腦的女人隻要足夠心狠,就不會有任何弱點。”
“……母親教訓的是。”
陳貴妃沒有理睬他,隻是接着說道:“你難道忘了秦子敬的事了嗎?若是秦子敬那樁案子背後,真的是靈真在推波助瀾,那麼你可千萬不能小觑了她!”
“兒子謹記。”李景爾颔首稱是。
她輕哼一聲,算是放過了他,轉而問道:“二月春闱的事怎麼樣了?”
“父親因着上次鄭炎的事,打了禮部侍郎王厚三十大闆,到現在王厚還卧床不起呢,于是父親破格提拔了禮部下轄的禮部司郎中裴誠為“知貢舉”……就是裴欽的長兄,叫他代行侍郎之職,與禮部另一位張侍郎共同主管今年春闱諸事。”
“裴誠此人如何?”陳貴妃思索了片刻,問道。
他搖搖頭,有些無可奈何地說:“聽說此人圓滑老練、群而不黨,自诩‘清流’。”
“那麼那位張侍郎呢?”
“此人出身寒微,為人低調,”李景爾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倒是可以争取一下。”
“必須要抓緊,莫要被老大那蠢人搶先拉攏過去了,”陳貴妃像是松了一口氣,她欣慰地點點頭,然後從袖中掏出一張薄紙遞給他,囑咐道:“上面這幾人你就多操些心——尤其是你那幾位表弟,”
“隻有他們在榜上有個好名次,才能更好地為你做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