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件琉璃瓶是秦王殿下年後送來的!”
李散……他怎麼會和秦子敬扯上關系?
“秦子敬何日處斬?”她忽地擡起頭,眸底的冷芒尚未散盡。
裴欽算了算,不禁一怔。
“正是今日。”
天氣很晴朗,赤日高懸,道路兩旁高大的樹木也已開始抽芽,星星點點的綠意挂在枝頭,格外惹人憐愛。
未時方至,東市之中仍然人來人往,小販的吆喝聲、趕驢的叫罵聲以及顧客的讨價還價聲充斥在一起,人聲鼎沸、熙熙攘攘。
“讓開,都讓開!”
十餘個做官府差役打扮的壯漢手持長棍,将路人驅趕至道路兩旁,清出一片空地來。
不多會兒,就有人搬來桌椅置于空地之上,恭恭敬敬地請一身着淺绯色官袍的官員入座。
“這是怎麼了?”圍觀的路人之中有人不解地發問。
“噓——沒看到跪着那個帶着枷鎖、穿着囚衣的人嗎?要行斬刑了!”
“哦哦,那是誰啊?”
“安靜些,你且聽——”
有小吏站了出來,緩緩拉開卷軸,朗聲念道:“犯人秦子敬……”
有人戳了戳身旁的人。
“欸,秦子敬是誰?”
“他你都不知道?前兵部尚書啊!”
“這麼大的官!”
“官大又如何?還沒我們死得體面呢。”
“死得好!私吞了兩萬五千兩白銀啊……還殺人,死得不冤枉!”
衆人議論紛紛,漸漸地,咒罵聲愈來愈大。
“狗官!”“呸!”“死得好!”
“肅靜——”小吏高聲喝道。
大理寺正清清嗓子,宣道:“時辰已至,開刀問斬!”
……
“哎呦沒看清!剛剛刀閃着我眼了,能不能再來一次?”
“嘶——”
“怎麼眼珠還在動,吓死人了!”
“這劊子手什麼技術!都濺我鞋上了,真晦氣……”
“散了散了,還得回家做飯呢。”
“……”
差役收拾完殘局,獨留血水靜靜地流淌着,映照出湛藍的天幕與一掠而過的鳥兒。
人群漸漸又流動起來,有大膽的孩童嘻嘻哈哈地湊上來,比賽誰能一步躍過那汪赤水,被爺娘拎着衣領拽回家吃竹筍炒肉了;有人一沒注意蹚了過去,待發覺之後直罵晦氣;有愛寫詩的路過,見到此情此景頓時靈感大發,急匆匆跑回家拿紙筆記錄下來……
還有人從人群之中顯露出來。
“阿兄,真是巧啊。”
李知節走上前,攔下面前這輛樸實無華的馬車。
馬車中的人似是一愣,然後掀開車簾,探出半個身子來。
正是秦王李散。
“五娘也來觀刑?”他一臉驚喜,笑眯眯道。
“是啊,”她抱臂觀察着他的神色,面上卻笑意不減,“阿兄怎麼也有空來觀刑?”
“嗐,哪裡的話,我正好路過,聽到這邊再喊‘狗官’、‘畜生’之類的,便有些好奇順路來看一眼,”他趕緊擺擺手,有些唏噓地說,“沒想到是秦子敬啊……”
“怎麼,阿兄也與他相熟嗎?”
李散沒有否認,大喇喇承認了:“是啊,幾年前他來我府上坐過一次——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
她輕笑兩聲,挑眉道:“沒想到在阿兄這裡,‘相熟’竟然這麼簡單。”
“唉,沒辦法啊,”
他惆怅地長歎一聲,
“比不得你們,誰叫我家門可羅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