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團隊中最蠢的那個人偏偏是領導者，那便要在他面前時不時故作愚蠢，哄着他、讓他沉浸在自己英明神武的幻夢之中，最好永遠不要醒來，如此才能行穩緻遠，因為清醒的蠢貨不會任由你擺布，遠比糊塗的蠢貨難應付。

李景爾臉上多了分不易察覺的沾沾自喜，他得意洋洋道：“無妨，我心中已有了對策，就算鄭炎去禦前狀告我，我也不會承認，年公已經緻仕，沒幾日便要返鄉，投毒之人也已經死了，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是我做的？都是捕風捉影！”

“嗯嗯。”李散配合地點點頭。

李景爾叉着腰，對他說道：“隻是現在大理寺卿的位置空出來了，咱們得趕緊尋個自己人補上，不能叫大理寺落入李景益手中了。”

“我倒有個人選，”他似是靈機一動，“大理寺少卿徐堅遠。”

“此乃何人？”李景爾苦思了片刻，又問，“東陽徐氏？”

“不是，此人出身貧寒，并無家族依傍，但剛毅不屈、克己奉公，在京中素有美名。”

“那還是算了，我提拔一個寒族有什麼好處？再者，聽你這描述，此人也是塊硬骨頭，對我毫無助力啊！”李景爾一口回絕。

“那阿兄還有别的合适的人選嗎？”見對方沉默不語，李散又接着講道理，“好處就是此人也不會為大哥所用，況且，阿兄舉薦他，他自然念阿兄的恩情，以後阿兄行事他多少會通融一二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他無可奈何地妥協了，“行吧，就依你說的做，屆時我再備一份禮送去他府上，想來他也不會為難我。”

李散隻笑不語，沒有提醒他對于這種剛正愚直之人，最忌諱的就是送禮。

“說到送禮——我怎麼聽說，你昨日也送了一份禮去薛逢府上？”想到此事，李景爾臉上浮現出一絲狐疑，“你不是說拉攏薛逢無用嗎？”

“是無用，”他眼珠一轉，很快想出了說辭，“但也要表面過得去才是，上次彈劾他他心中肯定不滿，若是因為此事跟我們對着幹怎麼辦——”

“所以我昨日特地登門，就是為了跟他解釋清楚，彈劾他實在是誤會哪。”

“您年節時被彈劾，不是我告的密。”李知節望向來客，十分真誠地說。

“啊……在下相信殿下的，”薛逢嘗了塊茶點，“這個味道真不錯！”

“黛雲，給薛叔包一盒。”

“那就多謝啦。”他也沒拒絕，笑着拱了拱手。

反應有點兒不對勁，于是李知節又重複了一遍：“真不是我告的密。”

“我知道啊，”薛逢奇怪地瞧了她一眼，“當時殿下不都答應保密了？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知道殿下不會出爾反爾的。”

……真是一個善良的好叔叔。

見她不說話，他又接着說：“齊王在洛陽頗有人脈，應該是有人察覺告訴他的吧？嗐，都是誤會。”

……這就有點兒難評，她還挺少見這種自己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的。

“……其實是，齊王以為薛叔您是魏王黨羽，才叫您受了波及。”李知節還是沒忍住，将真相告與了他。

“何出此言啊？”他手一頓，百思不得其解道。

“薛叔的侄女不是要嫁入魏王府嗎？”

“原來是因為這個……都是我那不争氣的弟弟一意孤行，家醜不可外揚……”他瞬間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來，“那這也算是誤會——我家祖訓，‘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黨’，什麼黨争奪嫡，我是萬萬不會參與的。”

“嗯嗯，那很好啊，”她擡手摸了摸耳垂，還是問了出來，“那薛叔今日登門……是？”

“自從汝州梁城一叙後，老臣甚是挂念啊，”他摸了摸胡子，“今日特來拜訪殿下，叙叙話罷了。”

還沒等李知節接腔，他便又說：“——當然，也是有一件要緊事的。”

“什麼事？”

“裴二郎呢？”他左右探望了一圈。

……搞半天，人家根本不是來找她的。

“要我叫他過來嗎？”

“無妨，殿下轉告裴二郎就好，”薛逢壓低了聲音，正色道，“殿下可知，東都尚書省事已改任河東道諸軍監軍了嗎？”

“陛下沒有下達敕令……”

“是密旨，”薛逢正襟危坐，飛快答道，“我離任時，恰巧遇見東都尚書省事啟程，朝河東道方向去了，又遠遠瞥見符節，便知他領了監軍密旨，煩請殿下務必代為轉告，請河東裴氏做好準備，因為這意味着——”

“陛下要削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