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了個懶腰,雙眼安逸地眯了起來。
“我等會兒準備去探望二哥,你和我一起去吧?”
“二哥定然心情煩悶,我就不去找罵了,你去吧。”她嗤笑了兩聲,把玩着桌上的琉璃瓶。
“嘶、你……”李散啞然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目光一轉,看見她手中的琉璃瓶,“咦,這是我之前送來的吧?”
“是嗎?”她低頭瞧了一眼,玩笑道,“沒想到啊,你還能拿出這樣的禮,不會是貪了吧?”
“你這都什麼跟什麼,”李散白了她一眼,“認識幾個大食匠人罷了。”
“這手藝,巧奪天工哪。”她啧啧稱奇。
“你喜歡?”他挑挑眉,大方道,“以後有機會,我再送你幾個就是了。”
“嗯嗯,‘以後有機會’。”她陰陽怪氣地重複了一遍。
李散一拍大腿,大聲辯解道:“啧,我說送就一定會送!那幾個工匠遠在大食,一時半會兒哪做的出來。”
李知節收回手,志得意滿地勾唇一笑。
“那就提前謝過阿兄了。”
他親自抹消了她心中最後一絲疑慮。
“欸?秦王殿下走啦?”
裴欽進來時,一旁桌案上的茶還沒有完全涼透。
“感覺秦王比魏王、齊王可靠得多啊。”
“這是怎麼看出來的……”她奇怪地瞧了他一眼,還是好心提醒了他一句,“你少跟他來往,這人心眼小得很。”
他“喔”了聲,一副受教了的模樣,還是對她方才的疑問解釋了一句:“殿下每次和齊王聊事情都要聊很久,但是和秦王就聊得很快。”
……原來如此。
“秦子敬是秦王的黨羽這事,有什麼問題嗎?”裴欽思索了片刻問道。
好吧,他原本想問的是,那天她和黛雲聊的“奏表”、“密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知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讓他感覺自己的心跳莫名得快了幾分。
她忘了,裴欽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你知道,聖上為什麼要賜婚你我嗎?”
這個問題有些直接,讓他的心髒跳得更快了。
“為什麼?”他下意識接道,然後突然反應過來,他知道事情原委來着,“不對、我知道的。”
李知節輕擡下巴,示意他接着說。
“一則,你我成親後,聖上就有理由扣留我在京中,二則,‘諸王、驸馬毋得典禁兵’,因此京中便不會有适合我的武職,正如我現下這般,隻能在禦史台擔任言官。待聖上收回我父的兵權後,或者等我父死後,我家便徹底棄武從文,不會再對聖上構成任何威脅,從而達成削權目的?”裴欽說完一頓,有些愧疚地垂下頭,“對不起……其實都怪我,是我連累了你。”
她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緊接着又問,“那你可知這個法子是誰提出來的?”
他心中有了些猜測。
“……秦子敬?也可以說是秦王的授意?”
“嗯,秦子敬曾秘密向陛下提交過一份奏章,說了我的一些私事……内容不是很重要,總之就是這一份奏章使陛下動了心思,要賜婚你我,目的正如你所說——牽制河東裴氏。”
“他怎麼知道殿下的私事……密探?”裴欽很快反應過來,見她點頭,“可是秦子敬和秦王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家從未得罪過他們,雖然秦子敬與我阿耶同為兵部尚書,他想獨攬兵部大權也能理解,但對我下手有什麼用,他有本事讓我阿耶尚主啊?”
“……”
見李知節臉上的笑一僵,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抱、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下意識擡起雙手捂住嘴,瞟她一眼又緊張地移開目光,但那雙亮閃閃的眼睛還是落入了她的眼中,讓她想起魂穿前家中養的狗子,每次犯了錯也是這個表情,耷拉着耳朵,尾巴也不搖,心虛地不敢直視她……咳。
裴欽恨不得以頭搶地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卻遲遲沒有呼出,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臉漲得通紅,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求助她似的,“殿下……”
“無妨,”他這個表情,讓她怎麼忍心說出重話呢!
李知節歎了口氣,言歸正傳道,“那是因為他們所圖并非這麼簡單,秦王早年喪母,又沒有顯赫的母族,世家不會選擇他,所以如果他想要與魏王、齊王争一争那個位置,便隻能盡可能地争取來朝中的寒門勢力,與他們做交易,比如寒門擁護他,他來鏟除世家、為寒門辟出一條路來?”
“所以,秦王授意秦子敬這麼做是想加速鏟除我們河東裴氏?”他似乎明白了一點,“那為什麼是我們河東裴氏呢?”
“河東裴氏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聖上又有打壓你家的意思,不除你家除誰?”她哼笑出聲,“秦子敬、或者說秦王至少兩年前左右,就在我府中安插了密探,想要利用我的婚姻打壓世家,一切都是早有預謀,所以不用說什麼‘連累我’的話,沒有你尚主也會有旁人——”
“隻是你家不走運,恰巧撞上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