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語刺人,活像是刀子似得不留情面,卓長钰冷着臉将人推開,眼底的情緒也淡了些。
赢不染後知後覺這人對齊王的恨之入骨,自知一時上頭說錯了話,卻也拉不下臉去做那低三下四道歉的事情來,便隻能動作僵硬的轉了話題。
“過些日子,我還要出城一趟。”
卓長钰收回目光,靜坐于書桌後,執筆開始練字,并不搭理他。
他這副當人不存在的模樣又成功惹惱了赢不染,年輕高大的君王當即就翻身下地,赤着腳走到卓長钰面前,擡手就将毛筆奪了過來,迎着對方的冷臉沉聲命令:“問孤去做什麼。”
卓長钰掃他一眼:“哪有上趕着向旁人報備自己行程的。”
“少管,快問。”
鐵面君王殘暴獨裁,卓長钰便順坡而下,溫聲問:“那敢問大王,禦駕要前往何處呢?”
“長甯。”
卓長钰笑容一頓,探究的目光丢在赢不染臉上,而赢不染卻好像似得逞似得帶了笑。
“你果然是知道些東西的。”
赢不染随手拉過旁邊的凳子坐上去,兩條腿随意地分開,悠閑的搖晃着,指尖點在膝頭上,雙眸半眯,端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态。
他聲音散漫:“孤早向你袒露了自己的秘密,太子殿下卻始終遮遮掩掩,盟友可不是這般做的。”
“盟友也不會絕對的坦誠相對啊。”卓長钰微微一笑,“大王完成了您的承諾,我也會完成我的。”
“孤不滿意。”
赢不染的手搭在卓長钰的手腕,麥色與冷白碰撞,氣氛無形中凝冷了下來。
“你總得讓我知道,妖魔鬼怪,你走的是哪一路。”
赢不染到底多活十幾年,雖然不是那種老謀深算的老妖精,但到底也是個有能耐有膽識的君王,端坐高位,見了許許多多衆生相,卓長钰那白玉皮囊下裝的是多少歲的魂魄,并不難猜。
起碼,這不是那個與他南北相隔十幾載的長甯丞相。
卓長钰臉上的笑容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天邊的烏雲再次凝結,恍若兵臨齊國王城之下的那一日。
【宿主!不能說!與非覺醒進行對話的話會被劇情操控者定位到的。】
可卓長钰笑容淺淡,好像渾不在意那不停跳躍的大字,隻是将那目光黏膩的攀附在赢不染的臉上,瞧了許久才悠悠張口:
“我,做了個夢。”
“夢到了未來?”
“算是吧。”
赢不染嗤笑一聲,不給面子道:“聽起來像是随口胡扯,糊弄人的瞎話。”
卓長钰也不辯解,隻是問:“大王不信?”
“信。”赢不染眉目間帶着令人難以忽視的嚣張,“孤不像是某些人,孤會給孤的盟友最大限度的信任。”
他話鋒一轉:“所以,這和你不滅齊國有什麼關系?”
話題又回到了最初。
先前昭軍攻破齊國王都,本可以乘勝追擊一舉吞并齊國,卻半道被卓長钰攔住,他滿臉堅定卻不肯說出原因,赢不染追問的實在緊了便會得到一些似是而非,聽着就像是忽悠的話。
可他還是順了卓長钰的意,像個昏君一樣強勢彈壓主戰的下屬,強硬帶着将士還朝。
他在等卓長钰自己說,可這人是個縮頭大烏龜,赢不染隻怕自己要是不主動問會這輩子都得不到答案,隻好親自來撬開這千年河蚌似的嘴。
卓長钰一愣,他也沒想到赢不染會是這樣的回答,旋即低頭輕輕笑了出來,點頭說:“做大王的盟友,實在幸運。”
“油嘴滑舌沒用,孤最不吃這一套。你且說說,都夢到了些什麼?”
【宿主!!!】
“也沒什麼。”卓長钰擡手按揉眉心,寬大柔順的袖袍垂下來遮住眉眼,隻聽見那清澈如泉水的聲音:“大概就是大王所說的,前世吧,不過,更像是飄蕩在所有人身邊的遊魂,以第三者視角看他們的一生。”
“所有人?”
“也許吧。”
赢不染是個聰明人,心知卓長钰這樣的回答就是拒絕回答了,他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後也懶得追問太多,不再仔細深究這個問題,轉而道:“那你也知道不久後,長甯會發生什麼,對啊吧?”
卓長钰坦然點頭:“沒錯。”
“你準備怎麼做?”
“大王希望我怎麼做?”
赢不染偏頭笑了聲,也聽出話裡是什麼情緒:“你總是不肯正面回答孤的問題。”
這張嘴,隻會說些哄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