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身邊的人忍不住垂眼看她，可後者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來到底在想什麼。她總是這樣，最多的表情都給了舍友，好似評價也隻是随口一句。

沉默半晌，張雨蓉幹巴巴地啊了聲。

傍晚天色快要黑透了，顯得路燈更加明亮。

還有半個小時，食堂規定的供飯時間就快結束了，現在諾大的餐廳沒剩多少人。

兩人簡單打了份餐面對面坐下，張雨蓉喟歎：“餓死我了。”

言暄安靜吃着，飯菜早已涼透。

“下次我們早點過來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張雨蓉說。

言暄把口中的菜咽下，究竟是誰慢。我早就開完會回宿舍了，你呢。

但開口卻變成了：“不給你舍友買嗎？”

她沒具體到哪一個舍友。

張雨蓉卻好像知道她在說誰，“她馬上要到生理期了，不太好吃涼的，待會我吃完去給她點份熱湯面。”

言暄拿筷子的手一滞。

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将送入口中的飯菜嚼嚼變暖，才順着食道咽下去。

之後的言暄更加沉默了，即使對面的人幾次尴尬地想要活躍氣氛，她都沒給什麼好臉色。

久而久之，張雨蓉不再自讨沒趣。

兩人在寂靜中結束這頓冰涼的晚餐，張雨蓉去給尾巴舍友點飯，言暄就遠遠等在一旁。

打工在晚上八點開始，再等下去恐怕地鐵來不及。但她還是就這樣安安靜靜，看着張雨蓉跟她的舍友打視頻，吵吵鬧鬧地給她看菜單。

活躍到有點新奇。

言暄歪頭看了許久。

直到一抹靓影闖入視野。

言暄的視線控制不住地往旁邊飄，飄到窗口打飯的女生身上。

女生穿着一身淺灰色風衣，卷發長到細瘦的腰間。側臉帶着微笑的弧度，隔着一段距離也能清楚看到她溫柔的眉眼。

學姐還是這麼美。

“诶诶！小魚學姐！”張雨蓉輕快地跑進言暄的視線裡。

啊，小尾巴粘人的視頻打完了啊。

言暄閉了閉眼。

被叫到的女生扭頭應聲，幾乎是下一秒，景妤的目光就飛了過來。

言暄沒辦法裝看不見，因為她的腳步正在不受控制。

那目光像條鎖鍊牽住她的脖頸，引着她一步一步靠近。

言暄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把奇怪的比喻扔出腦海。

“小魚學姐，最近沒怎麼見你呀，剛開學就特别忙嗎？”

這張雨蓉怎麼跟誰都這麼自來熟？

言暄忍不住吞咽口水，低下頭。

不是因為張雨蓉，是學姐的視線。

“還好，不算很忙。”景妤随口回答，依舊看着言暄。

言暄被看得緊張冒汗，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那股視線似乎又落在她的嘴唇上。

言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緩慢開口：“……學姐。”

嗡嗡嗡的誰能聽見。

言暄重新說：“小魚……學姐。”

美麗動人的小魚學姐大方賞給她一個：“嗯。”

景妤又跟她們客套了幾句。

明眼人都能聽出來的客套。

可三人中有個裝傻的。

張雨蓉：“我看輔導員最近又發了個比賽通知，這個比賽學姐會參加嗎？”

看來群發消息的範圍也不是那麼廣泛。

“言暄呢？”

言暄迷茫擡頭，我的存在感已經低到在你面前都看不到我了嗎。

景妤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言暄……學妹，會參加嗎？”

言暄學妹唰地緊張起來，把亂七八糟的腦補統統趕走，像個上課摸魚卻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

“我、我找學姐報了名。”言暄反應過來，“啊，就是那個，和學姐一個宿舍的，張雪怡學姐。”

景妤眼中溢出些許笑意，“好。”

呆呆的。

言暄看到她眼裡的自己，呆呆的。

打飯阿姨高聲呼喚景妤，她的飯好了。

景妤從窗口端出盤子，熱騰騰的蒸汽朦胧了她的眉眼，更顯溫柔。

“你，們吃過飯了嗎？”她對着兩人說，眼睛卻好似看着言暄。

言暄剛要張口就被張雨蓉搶先，“我們吃過了，學姐！”

言暄閉嘴了。

景妤瞥一眼張雨蓉，沒說什麼，“那我就先吃飯了。”

餘光看到學姐的步子邁開，又退回來。

“不舒服嗎？”

言暄愣了愣，“m，呃……”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她憋回去了。

“有點，”臉沒紅吧，“生理期，有點不舒服。”

“你今天生理期？！”

大驚小怪什麼。

景妤再瞥一眼張雨蓉，似乎忍無可忍地，向着言暄邁出一步。

“要好好照顧自己，”話說出來意識到有些突兀，便話音一轉，“最近換季還容易感冒，校醫院看病的人還蠻多的。”

好像更突兀了。

但言暄一臉明白她的意思，“謝謝學姐。”

學姐。

景妤細細念了一遍這個稱呼。

大驚小怪中夾雜着心虛的張雨蓉推着言暄離開了。

在她們看不到的地方，景妤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兩人的背影從餐廳的亮白走進門外的昏暗。

盤子向手指徐徐傳遞熱量，她的指尖卻泛着用力的白。

含着方才的疏離，與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