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春山嘴角帶有弧度,可眼底卻早已失去了溫度,他靜靜地低頭盯着自己被扯爛的衣襟,視線再往下鎖定在了罪魁禍首身上。
心口的煩躁瞬間席卷全身,他下意識撚了撚指尖,有些手癢癢了。
太麻煩了。
偏偏能夠殺死自己的,是個麻煩精。
要是按照鶴春山先前的脾性,早在古廟祠堂的時候,沈平蕪就會變成那灘肉泥中的一員。
他輕笑一聲,伸手扣在沈平蕪的手背處,俯身盯着少女。
“我說過,你的手不想要了嗎?”
沈平蕪看了看自己手上扯下來的一塊布料,又對上鶴春山那副近乎快要将人凍死的視線。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伸手将手中的東西重新搭在了鶴春山的肩膀上。
“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會信嗎?”
沈平蕪的臉上露出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但是她也知道鶴春山讓人聞風喪膽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自己三番兩次地惹怒鶴春山,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沈平蕪思考片刻,最終給了鶴春山一個方案,她将自己的手伸到鶴春山的面前,試探性開口。
“你來吧,但是可以别捏碎嗎?我聽說附近靈泉有療愈之效,我到時候拿着斷手去試試看。”
沈平蕪一邊說,一邊覺得這個法子似乎還是很不錯的。
既能夠讓鶴春山冷靜下來,不會對自己性命造成威脅,也不會讓自己從此成為殘廢。
修仙之人嘛,定然是有許多生白骨療愈的法子。
屋内即使生起篝火,溫度依舊很低,濃重的霧氣彌漫在整個鎮上。
沈平蕪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仰起的小臉滿是緊繃的神色,似乎非常緊張。
鶴春山從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但是暴虐的情緒卻在觸及少女眼底的緊張時卻漸漸褪去。
男人眼尾的猩紅淡化,他抿唇垂眸。
視線落在了沈平蕪手腕處的紅紋處,突然轉過身冷聲道。
“吾隻給你三日的時間,三日之後倘若你沒有辦法讓吾徹底解脫,你應該聽聞過吾殺人的方式。”
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朝着屋外走去,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沈平蕪的視線範圍内也沒有了鶴春山的影子。
沈平蕪聽出了鶴春山的潛台詞,意思就是他再忍自己三日。想到這,她趕忙将自己的手給收了回來。
鶴春山殺人的方式,是每個仙門弟子幼時都聽說過的。
畢竟仙門正派長老每日都會将魔頭如何如何兇殘挂在口中,以此來要求弟子們勤學苦練。
沈平蕪還在回憶着,接着便聽到了一道溫和的聲線響起:
“沈姑娘在此處作何?”祝遙光柔柔的聲音從内室中傳來,隔着一道屏風,沈平蕪聞聲看去,便見到從屏風後探出來的美人。
祝遙光長得一副好皮囊,不僅僅長得如詩書中走出來的仙子,像含蓄低調的美玉,就連性格都随了玉的幾分特性。
從被同門抛棄直至身受重傷被困于此,祝遙光始終都沒有自怨自艾,反而還異常有精神。
沈平蕪來不及去思考鶴春山究竟去了哪裡,反正她出事,鶴春山都不一定會出事。
想到這裡,沈平蕪便心安理得地朝着祝遙光的方向走去。
不得不說,季羨這個人雖然看着不好相與,但是對于他家師姐那是殷勤得沒話說。
僅僅是一晃神的功夫,沈平蕪就發現屋内所有柔軟的墊子被褥全部被季羨拿了過來,墊在祝遙光的身下。
不僅如此,當沈平蕪過去的時候,季羨正捏着一團軟枕問祝遙光:“師姐,這個好像更軟一些,要不你枕這個?”
祝遙光瞧見沈平蕪過來的身影,蓦地臉上騰起一片绯紅,她柔聲道:“你放那讓沈姑娘坐着吧。”
沈平蕪下意識望向季羨的方向,隻見方才還異常殷勤活潑的季羨面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眉頭緊緊蹙起,仿佛沈平蕪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沈平蕪:。
他冷哼一聲,随手将那軟枕丢給沈平蕪,像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接着去室内找東西。
待到沈平蕪坐下來後,祝遙光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阿羨自幼就不喜與人交往,沈姑娘莫怪。”
沈平蕪搖搖頭,她才不可能生氣呢。
“今日之事多有蹊跷,祝姐姐可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沈平蕪想了想,決定将自己那支隊伍所遭遇的怪異之事分享出來,或許能夠一同想想解決辦法。
果不其然,在沈平蕪說出碰見紅月與濃霧的時候,祝遙光的臉上劃過一絲疑惑。
“這幾日我們都在此處居住,并無任何異樣,但卻常常聽到他們口中議論有關靈泉的事情。”
靈泉?
倒不是個陌生的地方,凡是仙門弟子或多或少都聽說過那個地方。
據說那裡的泉水有生白骨,渡仙氣之療效,凡人喝一口能延年益壽,修行之人便可以增進修為。
因此引得無數修行之人趨之若鹜。
隻是靈泉靠近萬鬼窟,乃是寸草不生之地,獨獨這座鎮子上的凡人有辦法進入其中,因此修行之人若是想要,還得向這鎮上的人購買才行。
“不是說靈泉的路隻有當地人才知道嗎?”沈平蕪微微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