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連綿的雨季,雨水透着料峭的寒意,鬼市中一抹暗紅色的身影正在飛速穿梭着,那是一位半大的少年。
少年身着勁裝,眉眼俊朗,意氣風發地四處張望着,直到注意跟在自己身後跌跌撞撞舉着傘小跑的小姑娘。
他這才堪堪停下腳步,歪着頭看向小丫頭,随後轉過身扶正那快比小丫頭都要大的油紙傘:“你自己撐好便行,不用替我打。”
“這樣,你我二人都淋濕了。”
少年俯身用指尖掀起小姑娘打濕的烏發,眉眼彎彎,眸底就好像是有着熠熠星光。
倒叫那小丫頭一時間看傻了眼,隻是呆呆地仰着頭,露出那怯生生的眸子。
“阿蕪,今日的事切不可告訴我爹娘哦!”
鬼市有着各種奇珍異寶,少年從前也隻在話本子中瞧見過,直到他透過琉璃制成的水箱瞧見了在水中閉着眼的小鲛人。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用雙手貼在那水箱上,呼出的熱氣起霧似乎吵醒了小鲛人。
跟在少年身後的小丫頭還費力地撐着那柄油紙傘,即使肩側已經濕了一大片,卻還是在拼命往少年方向伸去。
——
馬車不斷晃動着,雨滴似乎與夢境中相重疊,一同砸在耳邊顯得有些模糊。
亮着微弱燭火的廂内,靠坐在窗口的男子烏發拂動,露出如玉般精雕細琢的臉。
隻見他的呼吸一頓,接着緩緩睜開了雙眼。
鶴春山難得眼底劃過一絲茫然,直到過了會才漸漸回過神來。
他側頭看向不停搖頭晃腦的沈平蕪,垂下的烏發擋住了少女的側臉,靠在自己肩上的半張臉嘟起來,嘴巴微張隐隐有水光。
車輪劃過泥濘的道路,似乎絆到了石子,又是一個颠簸,這次倒叫沈平蕪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她茫然地眨眨眼睛,随後擡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水漬,心裡暗自驚吓,趕忙四周望了望。
發現祝遙光此時正坐在另一側閉目養神,于是也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應該沒有人看見自己流口水了。
沈平蕪心思回轉,剛準備撩起車簾看看車外的天色,卻不料一扭頭就對上了一雙清明的眸子。
在昏暗的光線下,鶴春山如刀削般鋒利的下颌微擡,掀起眼皮默默看向眼前的少女。
二人默默對視一瞬,沈平蕪的視線掃過鶴春山肩側那一團可疑的深色水漬,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好像還沒睡醒······”
沈平蕪假裝沒看見嘀咕了一句,随後閉上眼睛開始企圖讓自己再次昏睡過去。
正當她聚精會神豎起耳朵聽着身邊的動靜之時,突然覺得耳邊傳來一陣透心涼的風。
接着一道略帶着暗啞的聲音響起:“今日是第三日。”
“阿蕪。”
沈平蕪一開始聽到前面一句,還有些心驚,再次睜開雙眼看向鶴春山。
卻接着在聽到那一聲阿蕪後蹙起眉頭,望向鶴春山的視線中帶着一絲被五雷轟頂的震驚。
試問誰看見傳聞中十惡不赦的魔頭,趴在自己的耳邊喊自己肉麻的稱呼會不被吓到?
沈平蕪憋了一會,最終還是默不作聲地将屁股往邊上挪了挪,企圖離這個陰晴不定的魔頭遠點。
“怎麼了?阿蕪?”鶴春山卻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
他唇瓣勾起,雙手抱胸俯身逼近,望向沈平蕪的眉眼溢滿了笑意。
“你不準這麼喊我!”沈平蕪有些不自在地提高了音調,在黑暗之中卻忍不住面容發燙。
“為什麼?”
鶴春山像是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他側頭假裝面露疑慮,似乎絲毫也不覺得自己這個稱呼有任何的問題。
“我記得,她也是這麼喊你的。”
鶴春山的視線落在還閉目養神的祝遙光身上,語氣中還帶着漫不經心。
“她能喊,為何我不能喊?”
沈平蕪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魔頭說,但是對上鶴春山那認真的神色,叫她一時間也分不清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連同當時那鲛人說鬼玉贈予對方,乃是定情信物的時候。
沈平蕪就懷疑眼前魔頭應該對于這種情愛之事了解甚微。
“這種親密的稱呼,隻能是親密無間的人才能說。”
鶴春山一怔,并沒有再開口說話。
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了方才夢境之中被喚作阿蕪的少女,模糊的視線讓他并沒有看清那少女的臉。
沈平蕪并沒有發現鶴春山的異樣,相反經過鶴春山這麼一提醒,她突然想起季羨手中那進入劍修閣的法寶。
于是她摩拳擦掌地撩開車簾,朝着還在駕駛馬車的季羨露出腼腆的笑。
籲——
夜色已深,馬車停靠在一處溪流邊。季羨燃起篝火看向沈平蕪,眉頭輕挑。
“所以,你到現在連佩劍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