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資格奢望更多。
“琰書,不是我們要趕盡殺絕,可是,這件事是你做的不地道。”
陳夫人保養得當的手指将一張照片推到了程琰書面前。
嬌豔粉嫩的美甲在照片上面輕點,她長相漂亮,眼尾細小的魚尾紋也掩蓋不住身上高雅的氣質。
程琰書垂眸,那張照片拍的是他跟殷少轍肩并肩的畫面,背景是西山别苑特點鮮明的别墅區。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但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他能說什麼?
說他和殷少轍沒有一腿嗎?
殷少轍發給他的那封戀愛合約電子版還被他仔仔細細地打印下來,貼身攜帶着。
“你也别怪我們,我們養你到這麼大,也算是盡了該盡的義務。”陳夫人又輕輕拍了拍手,門口破門而入幾個身強體壯的保镖,徑直往最裡面那狹窄的卧室走去。
程琰書豁然站起來:“你們幹什麼?”
保镖充耳不聞,程琰書手還沒好全,使不上力氣,卧室門沒上鎖,咔嚓的門鎖擰開的聲音使程琰書的心擰緊了一瞬。
門開了。
陳夫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說:“搜一搜。”
狹窄的卧室很快被幾個彪形大漢擠滿了,程琰書精心打理過的卧室跟進了豺狼虎豹一樣,收拾好的衣服、舊書課本丢的到處都是,就連放床下面的行李箱都被拖出來了。
領頭的保镖說道:“夫人,這裡有個帶密碼鎖的行李箱。”
陳夫人品了一口茶,輕輕皺起了纖細的柳眉,這茶水果然劣質,她沒有過多逗留的心思,言簡意赅道:“砸了。”
程琰書眼皮狠狠跳了幾下,猙獰的傷疤裂開,他嘶聲:“不能砸——!”
這裡沒有人會聽他的話。
那幾個保镖準備得當,兩下用尖頭錘把行李箱砸爛了,露出裡面的破布娃娃。
依稀可以見出那是個大隻的玩偶熊,可能因為時代太久遠了,毛色都褪色了,一縷縷地糾結在一起,變得灰暗醜陋。
瞧程琰書那緊張勁,還以為這行李箱裡有什麼寶貝呢。
原來就是一個破布娃娃。
陳夫人站起身,“裡面就這一個東西嗎?”
熊玩偶被保镖随意地扔在一邊,然後被一臉緊張的程琰書沖上去寶貝地摟着,保镖在行李箱裡面翻看了一會兒,搖頭道:“沒了,夫人。”
幾個保镖翻箱倒櫃了好半天,也沒有找出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
陳夫人明顯對結果不滿意,她挑了挑眉,又轉過頭來盯着程琰書看,程琰書是個心軟的孩子,她向來知道。
她柔和了語氣,陳夫人的身上攜帶着一股好聞的香水味,她走到程琰書的面前,遞給他一張黑卡。
“給你退學了是媽媽做的不對,琰書,原諒媽媽好不好。”
程琰書黑白分明的眼瞳看着她,抱着布偶熊的手指緊了緊:“媽……”
他從幹澀的嗓子眼裡擠出一句。
退學了也沒關系,反正我也不喜歡讀書。
話還沒說出來,就聽見陳夫人溫柔地哄道:“琰書,媽媽知道你從小就争強好勝,最喜歡搶别人喜歡的東西。”
“你現在跟小殷,是不是也是這種心思?你說說你都這麼大人了,還搶弟弟的未婚夫做什麼。”
陳夫人的話給了程琰書當頭一棒。
他頭暈目眩,裹着蜜糖的砒霜不過如此。
他想解釋,他沒有從小喜歡搶别人的東西。
而且,殷少轍不是陳錦的東西。
現在不是,以後更不會是。
“媽,”他低低道,擡起頭直視陳夫人,他的臉其實很小,但因為眼睛白色的瞳仁占比太大的緣故,老給人兇悍的錯覺,他臉頰抽動,流露出一點苦澀,“可是殷少轍以前是我的未婚夫……”
陳夫人一怔,沒想到程琰書竟然會反駁自己,但很快又有點羞怒:“要不是你當初占了阿錦的身份,小殷他會看上你?!”
“當初陳家除了我,還有那麼多适齡的人選,可是他選擇了我,”程琰書執拗道,“他不一定喜歡我,但我對于他而言,是特殊的。”
“你——”
陳夫人的涵養快消失了,她氣極,手裡的黑卡摔在了地上,口不擇言:“這裡是五百萬,不算多,但對你而言,夠用了。”
“……”程琰書蹲下身,左手去撿那張黑卡,他需要錢,這筆錢是誰給的,是怎麼給的,都不重要。
高高的鞋跟抵住了那張黑卡,他茫然地擡頭,陳夫人用腳碾了碾那張黑卡,居高臨下地審視着他。
“不是白給你的,琰書。”陳夫人依然是很輕柔的語氣,“離開殷少轍好不好?”
“遠離這裡的一切。你現在名聲也臭了,在A市還有很多人等着落井下石,你在這生存不下來的。”
陳夫人處處為他着想:“你拿着這五百萬離開這裡去一個誰都不認識你的小城市,重新開始好不好?”
原來是有條件的。
程琰書低低的笑了。
手指蜷縮了一下,他使了點力氣把黑卡從陳夫人的高跟鞋下抽了出來,他吹了吹表面的灰塵,在陳夫人滿意的神色中大笑出聲。
陳夫人臉上的表情由滿意轉為了驚駭,程琰書莫不是瘋了?
她退後兩步,叫喚道:“保镖!保镖!”
“媽,”程琰書慢慢地收了笑,他把黑卡用身上的T恤蹭幹淨,然後放在了桌子上,說,“我很感激你,但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