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翁附和道:“是啊,我老了,這孩子日後需要鄉友照顧的地方多着呢。”
韓叔母的丈夫周氏同劉翁一樣是撐船的,她聽了這話倒也沒推辭,而是大方道:“這是自然,老兄就放心吧,我一個做長輩的自然會照顧貴兒。”
貴兒?慶轲微微挑眉,好一個熱情叔母。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慶轲瞟了一眼堆在角落裡的菜蔬,人家好心好意提着東西來看,總不好冷若冰霜的。
出于禮貌,慶轲還是妥善招待了韓叔母,劉翁隻管坐一邊陪着,也用不着他幹什麼。
幾日下來,劉翁雖然知道慶轲遲早會離開,但還是對自己的這個“兒子”産生了一種依賴。
這種感覺的産生既突兀,又理所當然。突兀在于他們隻相處了很短的時間。理所應當則在于身邊擁有一個親人對劉翁這種孤獨的老人來說是有巨大的吸引力的,哪怕是假的。
何況慶轲方方面面都出類拔萃,能讓他這個假父親面有光彩。在他過往的人生中哪裡聽過這麼多恭維,即使現在這些這吹捧不是對他的,他也愛聽。
除此之外,慶轲的身上其實擁有劉翁所渴望卻沒有的東西。
大方的言行、果決得性格,還有使人信服的能力,是他活到六十歲都不曾學會的。
劉翁聽着韓叔母不住地誇獎慶轲,說他有個好侄子、好兒子,心中就說不出的熨帖。
但他也清晰的知道,這個“兒子”隻是一個暫時栖息在他家的大雁,在下一陣寒風到來前就會飛走。
一如妻子和女兒一樣,隻是他生命中步履匆匆的過客。
想到這些,劉翁的情緒突然消沉了下去,其他兩人也都敏銳的發現了。
韓叔母自覺呆的夠久了,就請辭道:“我該走了,走回家還要不少時間呢。”
慶轲:“叔母不若吃了飯再走?”
說是這麼說,但廚竈裡連火星子都沒有,顯然是客套話。
韓叔母這把年紀什麼都懂,也沒有那麼的不見外,當即就拒絕道:“不用了,叔母家裡那兩個還等着吃呢。”
“你們男子哪懂我們婦人的累啊。”說完,就笑着出了門。慶轲依禮相送了很遠。
韓叔母家與劉翁家隔了很遠,等她走回了家,發現飯食已經擺在了案上,欣慰道:“你今天倒是勤快啊。”
周叔笑了笑,“這不是怕你勞累嗎。”
“呵。”韓韓叔母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但面上看得出是開心的,她施施然地坐下,和丈夫邊吃飯,邊拉家常。
周叔:“你今天看見那個叫什麼……劉貴了吧,怎麼樣?”
談到這個,韓叔母來興緻了,“見到了,别說,确實長相、談吐都很好,我還沒見過幾個這樣的。咱們家那個孽障能比得上人家一半我就滿意了。”
聽到妻子這麼說,周叔惆怅地點了點頭。
夫妻倆膝下育有一子名叫周犬子,今年十五歲了,尚未娶妻,令他們很是頭疼。
韓叔母為人潑辣,擅長交際,伶牙俐齒,平素就愛到處做客,幹些保媒說親的事兒貼補家用。
今天去劉翁家也正是為此,在這地界還沒有一個未婚的青年男女能逃過她的相看。就算不急着牽紅線,她也要見過心裡才有計較。
相比妻子,周叔要更沉悶些,同孤僻的劉翁算是臭味相投、難兄難弟,但他性格不錯,為人踏實肯幹。
有這樣一對父母,周犬子的家庭狀況在同齡人中算不錯的,但壞就壞在他自己是個立不住的。
韓叔母的精明靈巧,周叔的踏實能幹,這些個好處周犬子一點兒沒繼承,反倒是學透了母親的市儈和父親的愚笨。
雖然這些年也沒惹出什麼大禍,但夫妻倆還是擔心,總覺得是時候該好好教教了,不然以後怕是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