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好感的,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劉貴而已。
在想通這一點後,嬴政便立刻吩咐手下幫他尋找劉貴,可惜一直沒有消息。
他也曾擔心劉貴會不會不敵仇家追殺,已經與世長辭。然如今看來,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對方活得好好的,甚至還以燕國使者的身份來到了他面前。
唯一可惜的是,活着的是慶轲,那個與他相識的劉貴還是消失了。嬴政無法強迫自己認同眼前的慶轲與記憶中的劉貴是同一個人。
慶轲乃貴族後裔,是太子丹的門客。劉貴則是鄉野遊俠,盡管他的言行舉止與自述的出身背景并不相稱,但嬴政卻真正接納了這個謊言。
如今謊言被戳穿,兩個騙子之間哪裡還有情分可言。因此,嬴政并不會因為與劉貴有份交情就盲目的信任慶轲,哪怕對方目前看起來誠意十足。
此事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騙局,都将給秦國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作為一國之主,嬴政将承擔不可推卸的責任。
“唉。”
嬴政輕歎一聲,伸手抓了抓頭發,原本整齊的發髻瞬間變得散亂。
猶豫再三,他下定決心先擱置這個問題。反正慶轲若是有心,總會再找機會求見,到那時再做決定也不遲。
他做出了決定,另一頭的劉徹卻陷入了剪不斷理還亂的困境。
劉徹與秦舞陽的争執仍在繼續,甚至隐隐出現擴大化的趨勢。
不得不說,秦舞陽也是個奇人。被痛打一頓後,才休息兩天,便又生龍活虎地跑到劉徹跟前挑事。
他就像隻趕不走的蒼蠅,整天繞在劉徹耳邊嗡嗡作響,讓人根本不想搭理。
秉承着“惹不起,還躲不起”的原則,劉徹一連幾天都特意避免與秦舞陽處于同一空間。
白天,他跑到蒙嘉府上“遊說”,為燕國的“刺秦”大業做準備;到了晚上,他更是閉門不出,使得秦舞陽想找茬都抓不到人,次次無功而返。
接連失敗了幾次,秦舞陽自己都感到沒趣,再加上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武藝不比對方高強,也就不再糾纏了。
至此,劉徹總算松了一口氣。天知道,他什麼都不怕,就怕蠢人犯軸。相較于不聽話之人,聽不懂話的人更為可怕。
要不是自己目前還需要慶轲的身份,劉徹決計不會像現在這樣四處周旋。
“希望事情會順利發展下去,不要有任何改變。”劉徹單受了托着腮,目光凝視着案上搖曳的燭火,漸漸出了神。
夜深了,漂泊者卻毫無睡意。
劉徹擡起頭,扭了扭僵硬的脖頸。他的雙眼透過窗棂望向天空,發現今夜天幕不見月亮,還隐隐透出赤色光芒,給人一股妖異之感。
或許是被這份怪異吸引了,劉徹離開卧室,走出宅院,在秦都漫無目的地遊走着。
在這樣的大都城,又是“天子腳下”,夜晚随意遊逛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這類反常的行徑可能會引起城中衛士的注意,有被抓捕的風險。
可這威脅不到劉徹,以慶轲的功夫,完全可以做到去世上大部分地方都如入無人之境。
有時候,劉徹都會苦中作樂地想,這個好身手也算是自己唯一撈到的好處了。
他嗤笑一聲,腳步不停,不知不覺間走出了很遠。
等回過神來,他擡頭隻見一座熟悉的宅邸,正是他前幾天經過的那座。
上次白日見到這座宅院時,劉徹隻覺得它端莊整潔,一如自己離開那年,沒有任何變化;如今趁着黑夜中微弱的光亮再見,卻發現宅院邊檐處已經有了殘缺,開始變得破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