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分心，魔咒打中了他，雖然芙萊娅幫他擋了一下，但依舊打中了他
萊因特沒有發現自己的寶貝妹妹在現場，他們在意識到打不過之後倉皇逃竄，而混亂中，克裡斯托弗隻是震驚地對上那雙含着痛苦，悲憤，擔心，愧疚，又懊悔的複雜雙眼，他下意識帶着人鑽進巷子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
克裡斯托弗手裡拿着那把還帶着她手心溫度和他鮮血的刀，看了很久很久
忽地，他笑了起來，失望？絕望？似乎都有，他笑出了眼淚，又被他不動聲色抹去
“……是我教你，要保護在意的人，就要讓自己心狠一點，你現在，毫不猶豫地把這一刀，捅到了我的身上，我應該贊歎你的，芙萊娅……”
克裡斯托弗紅着眼睛，咬着牙，呢喃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帶着支離破碎的愛，又帶着蔓延的恨，一字一句
“你學的特别好”
“可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别這麼對我，求你……
但克裡斯托弗永遠不會說出來這句會讓他卑微到塵埃的話
他們一個哭泣，一個沉默，都默不作聲，又或是，無話可說
越是狼狽的離别，就越凸顯初遇的美好
看着她，克裡斯托弗莫名想起來第一次見面
那時他剛把妹妹哄睡着，出去走走，就看見了她小小一個，卻在幾個大人面前據理力争些什麼，似乎是不滿他們的決斷，不滿他們對待陌生人那般無禮侮辱
讓他駐足腳步，在她被推搡在地之後，不由自主走了過去
幫她包紮，幫她清理身上的雜草，然後笑着看她，在她不明覺厲的眼神中輕笑地做出評價
“你就像一個，小怪胎”
“什麼？”
她皺了皺眉，倒是沒有生氣，隻是意外他會這麼說
“和我們一樣的怪胎”
“在這個環境裡面，大家都一樣被養的瘋狂偏執，崇尚着一套瘋子理論，幾乎沒有正确的自我，灌輸的一套鄙視鍊，不正确的看法與貶低，但我總覺得有人可以沖破迷霧，隻是沒想到，我身邊沖破的人有那麼多”
“沖破迷霧是指？”
“像你這樣，太過善良，不忍心傷害别人，大發慈悲地提供幫助，多管閑事的人”
“你！”
“但是我們給它取了新名字”
克裡斯托弗眼睛亮亮的，打斷了她
“叫愛，和自由”
那時候，陽光撒在他背後，芙萊娅看不清他的眼睛，但那個笑容，從此再沒從記憶中移開
“歡迎你，怪胎小姐”
“幸會，異類先生”
他們的雙手在那一刻交握，交換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們相差三個年級，在無人的車廂天天見面，夜晚的霍格沃茨看星星，在人潮擁擠中偷偷牽手，密道裡親吻，塔樓上共舞
偶爾也會光明正大地，脫下校袍，摘下拉文克勞的校徽，站在魁地奇球場上，大喊“斯萊特林加油”
其實不是為了斯萊特林，而是為了你
情人節，收到的十封情書，七封來自他
可或許，拉文克勞的塔樓，和斯萊特林的地底，真的間隔太遠
又或許，他們缺少了點盧菲斯和瓊斯的運氣，缺少了西西弗斯和布萊克的勇氣，缺少了相同的立場
種種過往，組成了羅齊爾和特拉弗斯
組成了……分離
他見過她最明媚純粹的笑顔，沒有煩惱，沒有憂愁，隻是今天見面，他們就開心
見過她因為擔憂傷口淚眼朦胧的眼睛，水汪汪的，滿眼隻是他
後來，這雙眼睛中，帶上了愧疚，帶上了抱歉，和謊言，隐瞞
在他和萊因特越來越大的矛盾下，她焦急，不忍，直到最後，帶上怒火，和悲傷
她甚至會有一瞬間在怪他
最後又變成了深深的無力感，她勸阻了，可從來沒有人聽她的
人啊，越長大，越不快樂
他們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明明曾經那麼相愛，卻是怎麼紅着眼眶毫不遲疑說出的恨
又是怎麼從不可置信地難過變得坦然接受
“我恨你”
“我知道”
真是好笑，就像當年的愛一樣，自然地脫口而出
“我知道他錯了，可我做不到傷害他，背叛他，我真的……做不到”
兒時的回憶一點一滴在腦海閃過，她的哥哥……永遠偏愛她，保護她的哥哥
“那是我的哥哥，最愛我，最疼我的哥哥……”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從一開始，就不該走進那個花園，是嗎？可他真的甘心嗎？
當然不
可不甘心，又能怎樣呢，明明每一件事都好像很小，可以解決，但堆積起來，就像滾雪球，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一場無力阻止的雪崩
一次比一次激烈的争吵，一次比一次難聽的話語，越來越深的裂痕
到最後，他們站在這裡，意外的平靜，不再歇斯底裡，卻比任何一次都要疼
芙萊娅終于開了口，因為哭泣而哽咽嘶啞的破碎嗓音
恨比愛長久，愛比恨強大
他們大可以這麼愛恨交織，彼此折磨，不死不休
“我累了，我們……放過彼此好不好”
也許，他們真的，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是同路人
克裡斯托弗看着她，在她剛開口就下意識抓住了她的手腕，随着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握着她手腕的手逐漸收緊，力氣有些大，芙萊娅皺眉
就像是愛與恨的角逐
很疼
說不上到底是手腕還是心口，他們都想要流淚，都想挽留，但又都想保持着最後的體面
‘我們，在一起，就這麼讓你痛苦嗎？’
‘沒有任何餘地嗎？’他想這麼問，但最終沒有說出口，還有意義嗎？
他們明明已經說過了最難聽的謾罵和話語，卻還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留下一個破碎的可能性
可是，沒有意義
芙萊娅沒有回答，她不能回答，她怕她下一秒就會舍不得，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
她替哥哥道歉，克裡斯托弗憤怒，他無法替他的妹妹說出原諒，又不能在特拉弗斯的妹妹面前說出太多責怪，隻能一次一次對着牆面發洩
一個愧疚，一個憤怒，雙倍的痛苦
而此刻，他們終于走到了盡頭
“……”
“好”
由他開始，由她結束
他挺直脊背，輕輕松開手，像第一次躊躇地一點點試探牽住一樣，這次也緩慢地，一點一點往下滑，最後略過手心，直到分開，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早該知道，能夠被你放棄的，隻會是我”
“……在我和你妹妹之間，你不也一樣，會選擇你的妹妹嗎？這是我們各自的選擇，誰也怪不了誰”
“……你說得對”
“所以，就這樣吧”
克裡斯托弗靜靜地感受着心口的刺痛，那心酸苦澀的喧嚣，他的呼吸沉重，幾乎快要維持不住笑容，可他卻不願意在她面前那麼狼狽
他低下頭，不讓她看見緊握的手掌
她也轉身，不讓他看見眼中蓄滿的眼淚
她轉身，他停留，這是唯一一次，他沒有追上去
克裡斯托弗在她轉身後擡頭，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紅着眼眶，直到再也看不見
此刻，風停了，愛意也在此刻消散
他們都太決絕，太驕傲，不同的立場，就像立在眼前的橫溝
彼此都有比對方更重要的人需要守護
他們在對方心裡重要嗎？當然重要，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他們也相愛的轟轟烈烈
但如果加上前提呢？加上枷鎖，加上那麼多無可奈何呢？
似乎，又不是那麼重要了
他們掙紮過，抵抗過，但最後都不約而同做出了一樣的選擇
所以，就這樣吧，那些不舍，那些難過，那些痛苦，終歸是要放下的，終歸是要釋懷的
妹妹送小貓給克羅莉亞的時候，告訴她的那句話他也聽見了
“小貓不會撒謊，隻有人才會滿口謊言”
那是他唯一一次沒有附和伽蘭的話
他讨厭那些虛無的謊言，他曾經對妹妹說過不會撒謊，可如今，他們許下的所謂永遠的誓言，也終究成為了謊言
那是他迄今為止的人生裡，第一個，也是最痛的謊
命運始終喜愛，昔日愛人變成宿敵的戲碼
相互對立，刀劍相向，愛恨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