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特蘭街36号2層,黑荊棘安保公司。
清晨的麻雀站上樹梢,三兩聲叽喳清脆,玻璃門把手挂着的告示牌被第一個來到的人翻轉,營業中。
羅珊百無聊賴癱在櫃台桌面,面前立着一本大書,偶爾撩撥一頁,興緻缺缺。
倫納德路過敲了敲櫃台,懶懶倚靠随意問,“沙利葉今天也沒來嗎?”
羅珊放到攤開的書,緩緩搖頭,拖出長音:“沒——有——”
“美第奇醫生已經請了整整一周病假了。”
倫納德若有所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想到什麼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麼又問:“那你看見克萊恩了嗎。”
“噢,他今天休息,昨天查尼斯門是他值夜。”
“怎麼,找他有事?”羅珊靈光一閃,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沒,好久沒見到了還以為辭職了。”
“喂喂,你要不要這麼冷漠,人家可是對你可是很有好感呢。你們以前還好的和一條褲衩似的……”羅珊癟嘴唏噓道,忽地想到什麼嘴角漸漸翹起,盯着倫納德的目光意味深長,“欸等等,倫納德,我剛才好像沒說是哪個‘他’吧?”
“咳咳,我隻是比較關心同事,克萊恩昨天才見面,沙利葉很久沒來了嘛。”
羅珊一臉我聽你瞎說的樣子,譏諷道:
“都是借口。”
水仙花街3号。
繁複挂壁時鐘遊移轉過一整圈,夏日正午濾過紗幔的日光仍舊亮的刺眼,躁動的蟬鳴熱風拂動樹影,風扇轉動切割映在牆面的斑駁光點,酣睡後身體還不能完全跟上餍足的意識,稍顯倦怠遲鈍。
克萊恩支起身子,揉了揉鼻梁,迷蒙轉頭掃過四周,目光最後停在咔嚓轉動的機械時鐘上——兩點三十分。
還好還好……
差點以為睡過頭了,三點還有塔羅會。夏天還真适合睡懶覺啊,不過要是在空調房裡就更好了。
稍微坐着緩了五分鐘讓大腦強制開機,戀戀不舍下床趿着拖鞋洗漱。眼神呆滞咬着牙刷,濃郁的薄荷牙膏冰涼微微刺痛口腔粘膜。
好冰……
說到夏天……人形自走空調機似乎一整周都沒來上班了。
真好啊,好想下輩子也可以做不在乎全勤績效的有錢人……
感歎着挂起擰幹的濕毛巾,克萊恩腳步一滞,身體不自覺小幅度傾向下街位置,思緒凝重,托着下巴腦海中浮現一周前那幕——
陷入一片黑暗的客廳裡隻有自己身後绯月紅光映照在地,月光打在他瓷白的側臉上沒有一絲生氣,眉頭微蹙,一雙漆黑眼眸幽幽轉醒。
迷蒙裡視線劃過一周,很快鎖定還矗在門口的他,黑眸目光銳利讓人毛骨悚然,那種被緻命劇毒蛇類盯上的感覺,驚悚的讓雙腳不受控制微微後撤。
“中途折返……有什麼事嗎?”
沙利葉整個身體完全陷在沙發裡,姿态慵懶神色恹恹,見到他來也不曾遮掩桌面痕迹,反倒雙臂環胸,饒有興趣的細細觀察他臉上表情。
月光與黑暗對撞切割出棱角,鋒利的下颌線天生上揚的眼尾,他才發現,其實醫生的臉非常有攻擊性,平常都一副溫和沒脾氣樣子,剛才烤火的時候臉上沒有表情更多是木讷,但現在……更像是蟄伏在黑暗裡一擊緻命的毒蛇。
克萊恩克制自己盯着不放的探尋欲望,視線飄向天花闆一角,磕磕巴巴說,“打擾了真是抱歉……我來取占蔔用的道具,明天用不上稍微會有點麻煩……希望你諒解……”
“當然沒問題,去吧。”
沙利葉比起他有什麼理由本身更似乎更感興趣他的看法……比如,看見這堆毫無疑義的違禁藥品,會怎麼處理呢?
克萊恩木木點頭,沙利葉目送他上樓走進浴室,幾個眨眼的功夫又出來。下樓時手上多了一串黃寶石挂墜,似乎真的印證了他的說法,隻是來取遺忘的物品。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大廳已經重新開燈,強烈的光線差距讓這有些昏暗的水晶吊燈都有些刺眼。
路過客廳茶幾時,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克萊恩止住腳步,抿了抿唇,扭頭垂眸猶豫着開口,聲音也不大,“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又不是小孩子了……對自己負責這種事情由我說出口……”
“算了。”是我管的太多,隻是朋友而已,不怎麼熟的那種。
克萊恩擡步欲走,然而下一秒一直無動于衷凝望他的沙利葉忽地起身,歎氣搖搖頭,似乎頗為無奈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
他繞過茶幾站在克萊恩面前,兩手攙在他小臂,“你不想聽我解釋一下麼?”
克萊恩微微皺眉,似乎是不喜歡這樣過分直白的接觸,隔着衣服都能感受覆在上面的手心透來的涼意。
喂喂,醫生同志,我們關系還沒好到這種程度吧,隻是普通朋友,而且我不是基佬,謝邀。
沙利葉歪頭望着他,試圖從那雙幹淨的棕色眼睛裡瞧出點什麼。
但克萊恩隻覺得不适應,默默挪開視線看着地闆委婉拒絕目光接觸。
“你想說,我就聽。”
你不想,我就走。
沙利葉聞言肩頭一顫鼻腔哼出短促笑音,唇角勾起展露一瞬笑顔。
剛畢業的學生就是單純的可愛啊。
感歎着,沙利葉側身讓出背後茶幾,展臂攤手解釋道:“這些确實在教會是違禁藥品,不過在黑市就隻是一些增強力量速度的流通貨~”
“關燈是因為藥劑需要避光儲存使用。”
“我天生身軀羸弱,當然需要一點非常規方法輔助。”沙利葉說着舉手三指對天,信誓旦旦說,“不過我手上的藥品絕對沒有任何一件産自黑市或流通出去。”
“全部由我親自制作。”沙利葉眯眯眼,目光狡黠,撞了一下他肩頭,壓低聲音湊到克萊恩耳邊,“效果比市面上的更好哦~”
克萊恩站在原地,整個人石化般呆滞,一串冒号從他頭上緩緩飛過。這熟悉的腔調語氣,怎麼和大街上賣春藥的那麼像……
醫生你要不要這麼幼稚啊?
算了反正你的事情我也管不着。
身上穿的是醫生的風衣,他站在身邊,山茶花香交疊覆蓋濃郁的恍若化為實質。但期間混雜的刺鼻氣味——尼古丁貼片。
克萊恩垂眸無意追尋氣味源頭,然而随意一掀眼就能看見近在咫尺的那幾乎覆蓋滿手臂的膏貼。
作為不吸煙的良好青年,自然難掩不适不覺疏遠。
似乎察覺他不喜的微表情,沙利葉猛地松開,舉起雙手退後幾步,一副無辜不得了的模樣斂眸打趣說道,“魯恩可沒禁止尼古丁,我也隻是作為藥劑處方使用,一次打那麼多強體藥劑排異可是很痛的呢……”
“我還以為你早就不要命了。”
胡作非為,仗着自己是醫師沒人會管也不會有人懷疑,天天勸人飲食清淡早睡早起自己私底下通宵嗑藥還煙酒都來。
心底絮絮叨叨吐槽,克萊恩偷偷用餘光斜睨他,看他,心漸漸落下,再沒有那種心驚肉跳的悸動。明明是一樣溫和的笑容,連微笑的弧度都沒有任何差别,但那種被吓一跳的緊張,心髒要被捏爆卻還在狂跳的感覺。
為什麼不同呢。
“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哦~”
“沒……”
“我不在意你對誰說都好,誰來查也都行,我清白的很。”沙利葉轉身抱着沙發抱枕重新陷入柔軟中,“不過,我希望你能對倫納德保密。”
“為什麼?”
“秘密啦。”
思緒回到眼前明亮鵝黃的房間,克萊恩釋然般吐出一口氣,走到書桌旁拉開椅子坐下。
還有些時間,整理最近發生的事情按照慣例寫周記。
依然無法确定沙利葉是否是針對穿越者的教會魚餌,保持距離繼續觀察。
大佬那邊……想到這克萊恩苦惱的支着腦袋搖搖頭。讓祂加入塔羅會是否是一個正确的選擇呢?太危險,不可控的危險……到底當初為什麼自己會想拉祂上來。
還有之前居然毫無準備就在灰霧之上窺視祂,現在自己都想給自己一瓢冰水清醒一下,要不是灰霧可能真的會當場暴斃。後面也沒掉落什麼怪物途徑的魔藥配方……好虧。
有時候人完全無法理解共情過去的自己。
不知道大佬認不認識中文,第一次會議旁聽時祂已經知曉‘愚者’對羅塞爾日記感興趣。
他傾向認為大佬隻是受現代審美風格影響,畢竟從以往接觸來看,祂隻是穿的很奇怪,構造的那片異空間布置疑似現代美術館。但之前參與的任務還有大帝連鎖版盧浮宮呢,如果隻是習俗性裝修風格,這麼看也不奇怪了……
整理完周記再燒掉,時鐘正好走到三點三十分。克萊恩放任意識墜入深紅星辰,一片無垠灰霧,一座巨大古老的青銅宮殿。
深紅星光從青銅椅頂煙花般散落,逐漸勾勒出半虛半實的輪廓。
“下午好,‘愚者’先生~”
“下午好,‘倒吊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