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手上收拾,眼角餘光卻還默默注意那邊,他發現沙利葉雖然聽着,眼神卻一直有遊離,心不在焉。
“鄧恩隊長申請到了封印物3-0217,通靈者的鏡子……”
就在克萊恩将果盤從凳子轉移到桌面時,沙利葉突然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他突然抓住科恩黎的手腕,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聲音帶着一種不正常的急切:“科恩黎…鏡子…小心鏡子!小心閃光!别讓它…照到你的眼睛…答應我!”
科恩黎被吓了一跳,覺得沙利葉是受傷後遺症,或者被噩夢吓到了,但很快接受,笑着拍拍他手背安撫:“沒關系,美第奇醫生,我會小心的,一塊鏡子而已,你好好休息!”
他完全沒放在心上,因為大家似乎都或多或少的收到了醫生胡言亂語的提醒,看來這次他真的病的很嚴重……
科恩黎瞥見挂壁時鐘走過下午四點一刻,無奈歎氣,緩緩脫下沙利葉桎梏手腕的冰涼手指:“我和未婚妻還有約,就先走了。總之你不要太擔心,專心養病,有隊長在我相信沒問題。”
看着科恩黎輕松離去的背影,沙利葉眼中的急切迅速褪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絕望和疲憊。他緩緩松開揪緊的被單,手指無力地垂下。
他知道,自己說的話,科恩黎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沒用的…都告訴過你了…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聽……
克萊恩在一旁沉靜注視着,眉頭擰起,目光落回沙利葉的手——他發現醫生的手心除了因毛細血管缺氧爆裂産生的細小紅點,還有一兩處不明顯的暗紅色瘢痕,很像封印物收容報告裡提過到的“内發性詛咒後遺症”。
他想再仔細看一眼對比一下,然而擡眼的瞬間便撞見沙利葉一雙漆黑眼眸牢牢盯着自己,驚恐的呼吸都停滞一瞬。
旋即他收回目光,眼神飄忽,手指無意識地揪着被單,指甲剮蹭布料,透着一絲焦躁:“克萊恩…下一個任務…小心…特别小心鄧恩隊長……”他聲音很低,帶着急促的喘息,“占蔔…占蔔不是萬能的……命運…它在加速轉動…我看到了…看到銀色的線…在纏繞……”
克萊恩動作一頓:“銀色?你看到什麼了?”他下意識地看向沙利葉的眼睛,想尋找線索。
沙利葉卻猛地閉上眼,像是被強光刺激,或者被腦海中的景象吓到,身體微微發抖:“太快了…看不清……但,很危險…隊長他…他不太對…”
“你在,說什麼……?”克萊恩再也坐不住,猛地從凳子上竄起,棕眸震顫,寫滿難以置信。
占蔔不是萬能的……命運……
他迫切的想要在那雙空洞眼睛裡看見什麼。然而沙利葉隻是一味的閉眼搖頭,狠狠咬着嘴唇不言語,一道血珠順着唇角流下,身體顫抖的幅度逐漸變大。
恰逢值班的護士進門,瞥見這幕趕忙跑到走廊大喊:“404号病房患者突發刺激性癫痫,急救!急救!”
護士沖入注射鎮靜劑,克萊恩被迫退到走廊,眼睜睜看着沙利葉在自己的視線裡越來越遠。
病房大門哐的合攏!
巨大的陰影籠罩在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護士站在門口說着什麼,然而他腦袋發昏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一步一晃的扶着牆離開。
……
三天後,科恩黎死了。
死于封印物3-0217通靈者的鏡子。
在抓捕雪倫夫人的任務裡,由于沒人知道她房間裡還有一面被布料遮蓋的鏡子。在科恩黎抱着3-0217将它對準雪倫夫人時,她扯下了布料,3-0217通過鏡面折射反照出自身——他死了。
親眼目睹這幕的瞬間,克萊恩如遭雷擊。他腦海中轟然炸響沙利葉在病房裡急切的聲音:“小心鏡子!小心閃光!别讓它照到你的眼睛!”
這警告不再是模糊的呓語,而是精準到可怕的預言!結合之前關于隊長和命運的警告……
然而眼前管不上這麼多,克萊恩追雪倫夫人連續開槍,槍聲透着無可遏止的憤怒。
在隊長的協力下她終于死了。
他馬上對屍體展開通靈,獲取珍貴情報。
漫長的通靈結束,克萊恩舉目四視試圖尋找隊長,卻無意瞥見那面雪倫夫人暴露的鏡子,裡面倒映着幽暗的通道,看見什麼……克萊恩踉跄後撤幾步抵住牆壁,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破碎的鏡面裡,他看見隊長…隊長趴在科恩黎的屍體前,在…在喝血!
借助‘小醜’能力克萊恩咬牙無聲無息來到雪倫夫人卧室門口。卻看見隊長立在那裡,封印物3-0217被黑布層層纏繞,表情沉凝,灰眸幽邃,臉龐幹淨。
他剛才看見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覺。
克萊恩掃過科恩黎的屍體,沒有什麼新的異常,和離開時一模一樣。
危機暫時解決,他立刻回想起沙利葉當時痛苦閉眼提到“銀色的線”的畫面,這個“銀色”所指代的事物也瞬間變得無比可疑和危險。
沙利葉到底知道多少?!他怎麼會知道得如此具體?!這絕不可能是巧合或精神恍惚!
鄧恩隊長?銀色?命運加速?科恩黎的死…這一切有什麼聯系?他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他是什麼人?
克萊恩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比面對任何敵人都要冰冷。
思緒回到眼前,半明半暗的病房,他看着沉浸在悲痛中的倫納德和其他隊員,最終由隊長站出來告訴沙利葉這個噩耗。
聽到消息時,他沒有任何激烈的表情,隻是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最後一點生氣,像一尊徹底碎裂的石膏像。他默默地、慢慢地拉高被子,将自己完全蒙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和光線。
被子裡,隻有壓抑到極緻的、無聲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