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與陸緻遠更多在考慮陸家商業版圖不同,陶黎書和兩位姑姑顯然都更關心陸司南本人,随便幾個問題問得很雜,大到人生志向,小到興趣愛好,無所不問,幾乎要把她探查個遍。
聽到她說不會放棄接下來世界巡演工作的時候,大姑姑陸芷青皺着眉臉色沉了下來,“司南工作也這麼忙,那你們未來打算怎麼辦?”
雖然并沒有說得很直接,但時千知道這種問法就是已經有所不滿了。
可她既然沒法讓她們滿意,就幹脆假裝沒聽明白這裡面的言下之意,笑眯眯地偏頭看陸司南,“那隻能互相多理解了。”
這個問題兩人沒有提前聊過,但陸司南還是挺适時地點了下頭表示他作為當事人十分理解并支持她的決定。
大姑姑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麼,最後化成了一連聲歎氣。
堂姐一直沒開口,看了下大姑姑又看了下時千,“都這麼忙的話那生孩子的進度也得往後拖了,你們倆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考慮過?”
還真沒有,時千沉默了三秒,終于扛不住了,在桌下伸手想找陸司南求救。
都還沒伸出去,堂姐又繼續了,轉頭問陶黎書:“我記得司南是挺喜歡小孩子的吧?”
陶黎書:“我可不知道他。”
一桌人齊刷刷望向時千,臉上都是一副“我看你打算怎麼編”的表情,連陸司南都似笑非笑打算看她怎麼應對。
她閉了閉眼,挺認真地說:“考慮過,但眼下來說我們還沒有對各自的人生做出非常确定的決定,生孩子是一件需要周全準備的事,所以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她說的倒是真話,一點兒沒有糊弄的意思,的确是各自的人生。
這句話有很多種解讀,可以是彼此的事業,也可以是未來共同分享的生活,甚至還可以是她和陸司南的親密關系。
堂姐臉色也不太好了,“如果是司南的問題,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育他。”
“不是,跟司南無關,”時千把問題都攬上身,“是我的問題。”
既然她不肯松口,堂姐自然也是無話可說,陶黎書不動聲色換了話題:“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參與這類活動的,今天還習慣嗎?”
時千猶豫了半秒才實話說了:“不習慣。”
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陶黎書眨了下眼,微笑道:“其實我以前也不太習慣。”
“您一定經曆了很多。”
才能在現在這麼遊刃有餘得心應手地主辦起這麼大型的晚宴。
“是的,我沒得選,”她保持着規整的笑容,目光很柔和,“好在司南也不喜歡這些場合。”
陸緻遠在一旁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陸芷珊出來打了岔:“你們都不愛摻和這些也是好事,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出去玩玩,聽這麼多場面話有什麼意思?”
陶黎書笑着搖了搖頭,“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好。”
話音未落,侍應生們已經依次把菜擺上了圓桌。
傳統的慈善晚宴幾乎都做的是自助餐形式,方便大家來回走動交談,但這次陶黎書将每桌都正經安排上了色香味俱全的幾道主菜,以期大家都能在這之後最大限度保持精力參與慈善拍賣。
接下來的整個晚餐期間,主桌上的每個人都抱持着不同的心思,各自交換着眼神,也說些小話,隻有極其輕微的動筷聲被掩蓋過去,時千恍若未覺,專注于進食。
她既然對此不甚在意,陸司南也沒太為外界分心,隻在她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動手給她換了份餐後小甜品,“看來炸魚薯條的确很難吃。”
B國美食荒漠惡名在外,他這是已經看透她正抓緊在國内的一切機會享受美食。
“也不是,”時千矢口否認,思考了下,幽幽地就把鍋甩給了他:“一挑七很需要體力。”
陸司南嚴謹糾正:“二。”
“嗯?”
“我們,”他遞出手帕,“是二挑七。”
時千接過來,睨他,“你一直沒說話,不能算。”
沉吟片刻,陸司南視線移向她的左手,幫她回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你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
好吧,是她沒錯。
經此一役,兩人在一緻對外上……這莫名的默契有種突飛猛進的意思,至少彼此都開始不必擔心對方會有不明白自己意思的時刻。
時千大概開始理解陸司南所說的所謂“足以應付長輩”是什麼用意了。
他似乎并不希望他的妻子在各方面都能令他的父母滿意,仿佛這樣勢必會令他的生活被迫脫離掌控,在第一個條件滿足的情況下就更不可以是個柔弱到不能自理的花瓶,不然也無法應對來自他們的留難。
綜合這些考慮,能做到平衡陸家父母與他的想法,她自認确實是最佳人選。
陸司南揉了下眉心,“陸太太戰力驚人。”
……
好好好,又是陸太太。
時千眯了下眼,就當自己聾了,“那老闆對結果還滿意嗎?後悔了嗎?”
陸司南想都沒想,聲音很平淡:“後悔也來不及了。”
反正結婚證也已經到手了。
“我很好說話的,”時千聞言彎了下眼角,半打趣半認真地給他打定心劑,“你要是哪天後悔了,直接告訴我。”
“那你呢?”
“我什麼?”
“你會後悔麼。”
就像陸緻遠說的,錦時問題複雜,時千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調整好情緒,笑答:“我要是後悔的話,豈不是很不識好歹。”
陸司南沒再說話。
兩人對視着,沒人主動将視線移走,互相都直直看進了對方的眼底。
卻好像始終都看不懂彼此深埋的情緒。
*
晚餐部分結束之後才進入了今晚慈善晚宴的正題——
慈善拍賣。
說是拍賣,其實就是參與者所捐的紛繁蕪雜的物品,心意而已,募集來的資金最終會用于山區女童的教育與生活。
展台已經趁着開始前改了布置,場内燈光如瀑,傾瀉在每一個角落。
前面的流程進展很快,落小木槌的速度出奇迅速,幾乎沒有耽擱太長時間,無一例外,競價幾回就結束。
這樣的慈善拍賣和傳統的商業拍賣不一樣,競買人選擇拍下多數并不為拍品本身,而且拍賣名冊上将捐贈物品的來曆寫得清清楚楚,大家都不想落了面子,親近的人總是會參與擡價,但又不會太過分,最後互相得益也就過去了。
轉眼已經輪到排在第十七位出場的一頂冠冕,展開時閃耀奪目。
中央梨形墜鑽,将珍珠和鑽石做了漸變式卷軸纏繞,光打在絨布盒上精緻又奢華。
說特殊也特殊。
這是時千昨天臨時知道有這項行程之後,在陸司南的提醒授意下挑了個價位合适意義也合适的藏品讓人送過來的。
她還記得當初在珠寶展上這頂冠冕旁附的是莎士比亞的詩——
“當星星不眨眼,你将為它閃耀。”
就當是為了不白來,應和一下晚宴主題。
“017号拍品是由時千小姐善心捐贈的香桃木葉花環冠冕,卷軸镂雕花紋,鑲有……”
台上的拍賣師才剛開始讀介紹詞場下就開始了微微躁動,有心人已經紛紛翻名冊核對。
這才留意到 017号拍品最後俨然寫着:來自時千小姐的摯愛收藏。
“時千?是我知道的那個時千嗎?”
“那還有誰叫時千?”
“……那她肯定在現場吧?不是說參與者捐贈嗎?”
研究完名冊,大家又無比默契地将視線投向蔣季揚,像是想從他的臉上得到線索。
可他不過是看着臉色蒼白,但一直目不斜視,沒有有效指向。
基金會廣發邀請函,今天現場的生面孔不在少數,太難猜了。
倒也不是沒人往陸司南身旁女伴上想,但又覺得實在太荒謬,在離正确答案最近的時候悄然扭轉了乾坤,錯過了bingo的機會。
拍賣進度還在繼續。
拍賣師在人聲沸起裡堅持讀完介紹,最後報價:“起拍價,一百八十萬。”
撇開慈善的角度來說,這頂冠冕也很具有收藏價值,獨一無二又精美絕倫,狙擊了場内一衆名媛們的心。
“二百五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