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岚失寵了，被趕出孟府，安置在京郊的一個偏院裡。

被趕出府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小少爺屋前跪了一夜。

那夜還下着雨。

泥濘、混亂、不堪。

冰冷刺骨。

被冷雨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蒼白的臉潮濕的發，宛如敗犬。

他哭着，表哥你不要玉岚了嗎……

表哥你看看我……

你看看玉岚，好不好……

不要丢下我……

不要丢了玉岚……

你說過的，你會永遠陪着我的……

你騙我……

有人出了屋。

被雨淋濕的眼有些睜不開，劉玉岚桃花眼早就哭腫了。

油紙傘為他遮住了雨。

劉玉岚才看清，眼睛微微亮了些，帶着淚，“表哥……”

他跪着，有些不穩，差點跌倒了。

他想要抓住表哥的手，像往日一樣撒嬌，倒是如今的髒兮兮的模樣，讓他生了退卻之心，伸出的手遲疑了一下，收了回來，不敢弄髒表哥幹淨的衣袖。

他的臉白的吓人，眼睛卻極亮，緊緊盯着默不作聲的西辭，帶着希冀，帶着恐懼，“表哥……”

許久，雨中一聲深深的歎息。

“你走吧，明天就離開孟府，院子我給你找好了，你去就行。”

說着，就要離開。

“為什麼别人可以，就我不行！”

他的聲音微抖，“表哥你看看我，你回頭看看我啊！我愛你，我愛你啊……”

他隻看到表哥背對着他，一身青衣格外的蕭瑟，像是濛濛煙雨中的輕霧，飄渺不定，抓不住，也留不住。

他心中生出莫大的恐慌，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怎麼離他越來越遠了呢……

蒼白的臉上混着雨水與淚，他咳嗽着，越咳越磕的厲害，仿佛下一秒心和肺都要咳出來似的。

他捂着胸口，那裡疼的厲害，看着表哥沒有回頭，走出他的視線，他伸出手，在朦朦胧胧光影中想要抓住表哥的背影。

落得一場空。

他咳着咳笑了，眼睛卻在哭，摔在地上，硬生生咳出來一口血，喊出了凄厲的一聲——表哥！！！

眼神有些彌散，漸漸的失去了意識，昏了過去。

雨水将他侵蝕。

愛意将他掩埋。

……

到底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西辭吩咐好下面的人好好将他安置在院子裡悉心照顧，隻待劇情水到渠成後男主迎娶他為後。

雖然他也不知道男人怎麼為後，但顯然那不是他該操心的事了，畢竟那時候他自己恐怕已經是一抔黃土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皇帝駕崩了。

天，終究是變了。

他不明白皇帝為何死的如此突然，明明劇本上他還能活個五六年的，可是看着眼前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的那個男人。

下一個真命天子。

他突然全都想明白了。

他跪伏着，低着頭，直到那人停在他面前。

漂亮的鞋上綴着價值連城的東珠，一針一線盡是奢靡。

男人冷淡的聲線帶着清冷的笑意，旁邊孟大人戰戰兢兢的。

他說，孟家小公子甚得朕心，朕心悅之，擇日進宮封後。

西辭擡起頭，疑惑的眼睛眨了眨，懷疑自己聽錯了。

旁邊的孟大人徹徹底底腿軟了。

太監不着痕迹的扶了一下他，一邊笑眯眯的，“孟大人，這可是親上加親的喜事啊！”

沒有人質疑。

沒有人敢。

西辭對上那個男人好看的眉眼，灰霭霧蒙蒙似的，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帶着令人作嘔的笑意和勢在必得的樣子。

那種被毒蛇攀附着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頭，他感覺周圍荒誕的好像一場夢，頭腦開始暈眩，所有人的臉都被虛情假意充斥着。

孟大人苦着臉強撐着笑意，“小西，快謝主隆恩啊！”

一邊對着皇帝又跪了下來，“陛下，我這孩子從小嬌縱慣了，這麼大的喜悅一時砸的他緩不過來，老夫替他謝過陛下了。”說着，又重重磕了一個頭。

皇帝臉上帶着優雅的笑，“無礙。”

他伸出冷白的手，上面一個墨金色的扳指上一條小龍若隐若現，指尖泛着瑩潤的光。他指尖抵起西辭清秀白皙的臉，在臉頰用大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輕輕帶過西辭柔軟的唇，眼裡染上幾分笑意，“朕很喜歡。”

西辭垂眸，在他手裡，溫順乖巧的像是一隻小羔羊。

真惡心。他說。

旁邊人大驚失色，孟大人吓得更是快要昏厥過去。

西辭擡眉，看着皇帝，看着時安，“你手上沾染上的鮮血太多，你不怕他們半夜三更來找你償－命嗎？”

皇帝臉上的笑不變，“怕？朕何曾怕過。”

“他們生是我的手下敗将，死亦如此，何足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