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章是京市本地人,在家排行老幺,上面有一個兄長和一個姐姐。
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作為家中老幺,他也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但随着父母相繼離世,兄姐各自成家,留給他的隻有一間破舊的房屋和為數不多的錢财。
這些年他打過工,也創過業,但生活一直不見起色。
二十七歲那年,他經媒人介紹娶了一個外地來京務工的女人。
次年年底,那個女人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窮家添丁倍感拮據,生活的重擔壓得他喘不上氣。
屋漏偏逢連夜雨,和他一起做生意的夥伴卷錢跑了。
資金鍊斷裂,公司破産,多年經營毀于一旦,還欠下一屁股外債。
四處求訴無門,又身無分文,隻能靠親友借貸勉強度日。
意志消沉的那段時間,他開始酗酒,将自身苦難化作拳腳施加在妻兒身上。
妻子受不了這樣的日子,要跟他離婚,他沒同意,她就趁他醉得不省人事時,帶着孩子跑了。
酒醒後,僅剩的一點良知讓他沒有去找他們。
沒了妻子在身邊照顧,他的生活愈發不如意。
買不起酒不說,還沒有宣洩口,隻能怨天尤人。
先是怨那個卷走他錢的人,再是怨他父母把他生在這人人向往的上京城,卻沒有給他與之匹配的家世,還早早就離了世,留他一人受盡磨難,最後是怨這世道,怨所有人。
漸漸的,他開始厭世,也有了報複社會的念頭。
今天是九月十四日,農曆八月十七,一個普通的周末,卻是他的三十歲生日。
然,父母早逝,兄姐離心,妻兒遠去,無人在意他的生日。
他在家枯坐半日,拿上所有積蓄和一把鋒利的匕首離開家,去了京市最繁華的商圈。
在那裡,他隻能吃得起最普通的面食,但這已經足夠。
他給自己點了碗加蛋的面,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着,邊吃邊看着外面的行人。
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輕松,仿佛回到了父母健在的時候,他還是家中最受寵的老幺,父母疼他,兄姐讓他,不用為生計煩惱,也沒經曆過苦難。
可惜這一刻太短,短到隻夠他吃完一碗面。
離開面館,他又變回那個悲觀厭世的人。
他恨這個世界,恨身邊經過的每一個人,恨他們能在陽光下肆意綻放,而他卻隻能一點點腐爛發臭……
他想帶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獄,但他隻有一把還算鋒利的匕首,運氣好的話,可以帶走幾個人,運氣不好,一個都帶不走。
他知道自己的運氣向來不好,所以,選人的時候十分謹慎,高大壯碩的,他看都不看一眼,隻看那些瘦弱的女人和年幼的孩子。
他看着他們,腦海裡浮現的是他們一個個倒在血泊裡痛苦掙紮的模樣,這樣的畫面并沒有讓他感到興奮,相反,他的内心很平靜,平靜得就像他不是來殺人的,是來逛商場的。
他在來來往往中的人裡挑挑揀揀,就像他們在商場裡挑挑揀揀貨品一樣,直到他看見齊司樂。
這位京圈有名的太子爺,他從前隻在電視和手機上見過。
他的為人不算高調,但他的家世很高調。
父母皆出自世家大族,有實權在握,姐姐是商業奇才,在商界幾乎能隻手遮天。
他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擁有别人幾輩子都擁有不來的财富。
如果問過去在這上京城裡他最羨慕的人是誰,齊司樂必須擁有姓名。
現在他不羨慕齊司樂了,他恨。
他想帶他一起下地獄,哪怕他并不是他一開始想選擇的目标,哪怕選擇他的成功率并不高,但他還是想選他。
或許是,否極泰來,也或許是,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他靠近齊司樂的時候,齊司樂正在想事情,根本沒有注意到他,一直到他走至近前,他才微微偏了下身體,像是本能避開陌生人的靠近。
但這一偏,剛好方便他動手。
他露出事先藏在袖子裡的匕首,沒有一絲猶豫,直接朝他脾髒的位置刺過去,速度又快又狠。
他以為這一刀十拿九穩,哪怕不能一擊斃命,也能讓齊司樂大出血。
但有一隻手比他更快,擋在了他的匕首前,齊司樂的反應也很快,拉住那隻手的主人後退了兩步,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他的臉上甚至還挂着即将得逞的喜悅,人已經被一腳踢倒在地。
腹部傳來的疼痛感,讓他的身體下意識蜷着,面容因為痛苦幾近扭曲,反觀齊司樂,毫發無傷。
他那麼出其不意的一刀,竟是沒能傷他分毫。
他看向那隻導緻他刺殺失敗的手的主人,那是個容貌昳麗的青年,從前的他并未見過,但不難看出,也是個家道殷實的公子哥。
他的手臂被他劃了一刀,傷口應該挺深的,血已經染紅了他的衣袖。
齊司樂似乎很緊張他,先看了眼他的傷口才朝他走來,一腳踩在他握着匕首的手腕上。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