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請問您在修複文物時會産生什麼樣的感受?”
匡文婷思索了片刻,她目光掃過荀玉和下方坐着的衆多學生,一字一詞說得十分清晰:“最開始晦澀、艱難,覺得源力難以捉摸。經過高強度練習後,熟能生巧,自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把握源力動向。時間一長,文物研究員本身對于源力的親和度就會提高,修複文物的難度也會随之降低。”
像匡文婷這種長時間與文物打交道的研究員,源感力會慣性向外延展在他們身邊形成獨特的磁場,從而增加對源力的吸引力,幫助他們在文物研究領域更如魚得水。
荀玉将匡文婷的回答記錄下來,繼續問下一個問題:“老師您在修複文物的過程中遇到源感力枯竭這種問題如何處理?”
匡文婷眉頭一跳,“源感力枯竭這種詞不能随便使用,一名文物研究員,更準确的來說,一名合格的文物修複師,是不會對自己的身體做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行為。一旦醫學上判定源感力枯竭,那麼這個人極有可能會斷送自己的文物職業生涯。”
語速過快,神情嚴肅,看來是個值得注意的問題。
荀玉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又添了一筆。
“如果一個人在不知道自己源感力等級的情況下,文物修複有可能會成功嗎?”
教室裡的學生轟然大笑。
“聯邦都更新換代多少年了,今年是文瀾二百三十三年,又不是文瀾三十三年,她怎麼連這種問題都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來當什麼文物研究員,回家做苦役去吧!”
“……”
荀玉站在桌前,像是聽不見底下的聲音般,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匡文婷。
她已經确認過了,這些問題别說陳昭文和姚瑤,就連崔晗也隻知道結果,解釋不出原由。她隻是一個來自廢星的賤民,無知一點相當符合自己的人設。
匡文婷教學多年,見過的學生數不勝數,雖然不知她在搞什麼名堂,但僅從簡簡單單幾個問題就能看出荀玉确實有自己的想法,然而這種學生往往有着難以對付的共性。
她揉了揉眉心,“你先坐。”
“……哦。”荀玉莫名覺得匡文婷瞪了她一眼,她有些替自己感到委屈。
不懂就問、勤奮好學難道不是一項優點嗎,這種學生難道不是老師的心頭寶嗎?!
匡文婷陸陸續續點了幾個人,确保學生沒有疑問之後,走下講台站到荀玉面前。
“你在沒有測定源感力之前嘗試過修複文物?”
荀玉義正言辭:“沒有。”
匡文婷接着問:“什麼時候的事?”
荀玉提高音量,“報告老師,我沒有。”
匡文婷語氣不變,“源感力被消耗得一無所有之後,你通過什麼辦法恢複的?”
“……營養液。”
“身體素質太差,體力營養都很缺乏,精神力不夠強大,總得來說就是供給比不上消耗。”
匡文婷雙臂環在胸前,不鹹不淡打量了她一眼。荀玉汗毛聳立,下意識挺起了胸膛。
“看着也不傻,自己什麼條件不知道嗎?下次别這麼不自量力。”
荀玉洩了氣:“……哦。”
妄想走捷徑擅自使用源感力的學生不是沒有,說得好聽點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直白來講就是自斷生路、愚蠢至極。她不把事情講得嚴厲些,這些小屁孩的腦子就記不住。
匡文婷訓完人,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于是拍拍衣服走出教室。
“唉……”
雖然不知道具體等級,但她的确能确認自己具備源感力。可自從繪出觥紋後,她再也沒能和文物源力建立起精神聯系。體内的源感力像是一潭死水,不論荀玉怎麼灌營養液,依然沒有再度活躍的迹象。反倒是廢星上的變異巨鼠,已經吃過好幾輪圖紙上的源紋了。
說起變異巨鼠……
“荀玉玉,教室就剩你啦,還不走!”陳昭文的聲音在教室門口響起,打斷了荀玉的思路。
“來了。”
荀玉會神,起身向教室外走去,崔晗她們正在讨論今晚的公開課。
“我問了好多蠢問題,差點鬧出了笑話。”姚瑤臉上的紅暈還沒消散,“可是我一想你們說得話,又覺得這種機會不能浪費,還是厚着臉皮問了。”
“何止,我差點和那群上等星球的人打起來了,一群自以為是東西。真什麼都懂怎麼不直接去當文物研究員,在這跟我叨叨賴賴。”陳昭文撸起袖子熱血上頭,一轉頭對上崔晗葡萄般的眼睛。
熱血瞬時凝固。
“……哈哈,那個……我沒說你啊晗晗。”
崔晗其實沒反應過來陳昭文說到哪個點子上,不過既然她安慰她了……
“……哦。”崔晗聲音低落,佯裝受傷。
“我差點和上等星球的人打起來了~自以為是的東西。”荀玉與陳昭文擦肩而過走到了最前面,輕飄飄把話扔在陳昭文頭上。
崔晗心領神會,低下頭,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上等星球……我出身B星也有錯嗎……”
“不是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晗晗你是知道的。”陳昭文急得圍着崔晗打轉,“晗晗我真不是說你,哎呦。荀玉,荀玉!你給我站住!”
……
歡聲笑語充斥在學院的每個角落,沒有人去提明天的源感力檢測,沒有人去想明天之後大家會何去何從。
或許有,隻是沒人說出來。
荀玉不緊不慢向前走,已經離身後的世俗幾百米遠了。
夜幕高懸,人造星星如天設,和人間沒有一絲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