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落了陣疏疏驟雨,頹敗花瓣散落一地,待到雲收雨霁,宮人第一時間将庭院回廊灑掃幹淨。
落過雨的地面帶走塵埃,空氣變得格外清新自然,殿内軒窗大敞。
“阿兄,你的傷還在将養着,我便做了些清淡素食,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謝枝意攙扶着蕭灼來到桌前,桌上沒有琳琅滿目的菜色,僅擱着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湯,瓷碗上灑落的蔥花新鮮欲滴,白色和綠意交織,着實令人味蕾大開。
她親手做的,他又怎會不喜歡呢?
“阿意辛苦了。”蕭灼神情愉悅舒暢,擡手撫了撫她的發,拿起象牙箸嘗了一口。
面條勁道,湯汁清潤,底下卧着荷包蛋,搭配着青菜竟出乎意料的好吃。
不過片刻他就将這一碗面全部吃完,謝枝意剛吃了半碗,錯愕看着他詢問自己,“阿意,還有嗎?”
她想着他還生着病,胃口不佳,應當吃不了太多,也就少做了些,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就将那滿滿一碗面吃完甚至還未飽腹,一時半會兒,她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阿兄,你若是餓了,我讓膳房那裡再做一碗?”
謝枝意放下筷箸正欲起身就被他拉住,“不必了,你先吃。”
蕭灼此人真正想法很難叫人猜透,謝枝意沒再深究,自顧自吃着。
若是換做往常她能将這一碗面吃完,可在用膳前她吃過幾塊糕點墊了肚子,蕭灼若有似無的視線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總令她頭皮發麻,因而隻吃了小半碗就不再動筷。
“怎麼不多吃些?”蕭灼攏緊眉宇。
謝枝意自然不能将真實原因告訴他,隻能搖了搖頭找了個借口,“我已經吃飽了。”
“真吃不下?”蕭灼又問。
謝枝意硬着頭皮點頭,豈料,蕭灼竟直接将她未吃完的面端到自己面前,就着她用過的筷箸夾起面。
“阿兄,你……”那分明是她吃剩下、用過的,蕭灼這是做什麼?
蕭灼彎唇,佯作不知,“怎麼了?”
謝枝意耳根紅了一片,尤其同他那雙深邃如墨的眼眸對視後,更像是陷入一場漩渦之中。
要怎麼說?說他身為太子怎能吃她的剩飯?還是說那筷箸她用過,放到口中……
隻要想到這些謝枝意如坐針氈,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太過親密,太過暧昧,讓她一直以來想要隔開的距離又重新被拉扯回來。
沒有得到她的回答蕭灼并未在意,謝枝意逃離他的心思那般明顯,他又不是蠢人怎會看不分明?不過,縱然想要逃到天邊,逃到天涯海角,他都會不擇手段将她追回。
也就是眼下她還未觸怒到他心裡最深處的那根弦,否則不會是這般放任。
晦暗如深的心思緩緩積壓在心底,冰雪浪潮将其吞沒,蕭灼自知已經極為克制。
直到他将剩下的半碗面盡數吃完,謝枝意始終不敢将視線移到他身上,雙手絞在一塊兒安靜得過分。
“阿兄,太醫說服過藥該好好歇息,我先回屋了。”
好在這一次蕭灼并沒阻攔,而是縱容着她離開。
謝枝意剛開始步子邁得格外小心,走出幾步後不由加快速度,一個轉角便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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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怎麼回來了?”
沈姑姑方才命宮人将偏殿的房間灑掃幹淨,換上整潔的被褥,随後正認真檢查着可有遺漏之處,未曾想甫一擡首謝枝意就回來了這裡,她還以為蕭灼會将公主繼續留下。
謝枝意回想着方才發生的事情臉頰熱燙,又被沈姑姑這麼一問更覺面紅耳赤,低聲嗫嚅,“阿兄傷得重,還要多休息才好。”
沈姑姑早知蕭灼盯着謝枝意就像盯着眼珠子似的,恨不得日日将她扣在身邊哪裡願意放手,她心如明鏡,口中卻道:“公主照顧太子殿下想必也累壞了,這兒的衣裳都是從長樂宮取來的,公主不妨換上,也好歇息會兒。”
她特意取出寝衣掩上殿門,謝枝意換上後阖着眸歇息了會兒,直到殿外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談話。
“公主還歇着呢,總不能直接将公主叫醒吧?”
聽這聲音似乎是沈姑姑的,也不知來人是誰,她仿佛為難極了。
下一刻,謝枝意半夢半醒,依稀聽得愈發清楚。
“……等公主醒了自會去甯壽宮拜見太後,還請公公回禀太後……”
聽到後來謝枝意困意頓消,瞬間打起精神。
“沈姑姑……”她在殿内喊了聲,因才從夢中睡醒,聲音嬌嗔。
正在殿外的沈姑姑和内侍說了聲,等她進入内殿,謝枝意正系着垂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