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給了陸乘舟一個選擇,何嘗不知隻是臨死前的戲弄罷了。
謝枝意咳了好幾聲,輕聲道:“陸大人,你走吧,他要的是我的命。”
陸乘舟沒有放手,依舊擋在她面前,“公主,我看過他的臉,你以為他當真會放過我?”
像這種行走在刀尖邊沿、連身份顯赫的公主都敢誅殺,又怎會輕易放過他的命呢?
“公主,你快離開,這裡還有我在。”
陸乘舟利用衣袖遮掩将掩藏的匕首塞進她手裡,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謝枝意心髒一緊就要擡手拉他衣袖,“陸大人……”
她怕,陸乘舟因她死在這裡,那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怎麼?陸大人是想要英雄救美?”為首之人嗤之以鼻,不屑冷笑,“就憑陸大人這身手,轉身離開才是上上之選。”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那人沾沾自喜之時,一道長箭破空而來,竟是越過衆人直接從那人的喉嚨處穿過,瞬間,他的喉嚨破開一道洞口,粘稠的血洇濕一地。
他痛苦睜大眼,滿眼不甘倒了下去,了無聲息。
變故發生得太快叫人猝不及防,那人濺落的鮮血甚至灑在謝枝意的裙擺,殷紅得令人作嘔。
怔然擡首,射出長箭的主人已經策馬來到她面前,他長身玉立,容色匆匆,俨然是特意趕來。
宛如夢一般,謝枝意難以置信此刻應當在東宮禁足的人怎會出現在了這裡。
“阿兄,你怎麼會在這?”
謝枝意疑惑極了,刹那的劇烈惶然讓她索性将這些怪異抛之腦後,任由蕭灼将她從地上抱起。
瀕臨困境,險些就要殒命,她的渾身都因驚懼失了力氣,也計較不得此時二人的男女之妨。
蕭灼将她放上馬背,随後一躍而上将她摟在懷中,用披風遮擋着她蒼白的臉,解釋着:“不過想着在你離開盛京前見最後一面,聽城門的護衛說你跟着陸大人離開,我便尋了過來,還好來得及時,否則你又被我牽連。”
顯然他也猜到今日這群人定是武安王蕭焱的手筆,倘若他未至,也有林昭等人出手救她。
但他還是來了。
已經讓陸乘舟救過她一次,他可不想讓他救第二次,免得“救命恩人”的頭銜在她心底愈來愈重,那怎能行?
随着蕭灼出現,林昭等人也盡數現身,未幾,便将眼前這群人誅殺,僅留下幾個活口打算帶回去審問。
“今日陸大人受累了,孤讓林昭送你回府。”蕭灼手中扣着缰繩,居高臨下同陸乘舟說着,姿态儒雅謙和,倘若不曾覺察他眼中若有似無的冷意,陸乘舟恐怕真以為他是君子端方。
陸乘舟沒有拒絕,馬車已經損壞,要是從這裡步行回去還不知花費多少功夫。他的視線從蕭灼懷中的謝枝意身上翩然掠過,眉梢微動,“殿下此番貿然出宮,恐怕又要禁足多日。”
陛下的聖旨,恐怕也就蕭灼敢違抗了。
蕭灼不以為然,“不過是禁足罷了,隻要有想要的陪着,縱然禁足再多時日也不覺得無聊。”
他意有所指,将謝枝意摟得更緊些,随後一抖缰繩,馬蹄揚塵,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衆人面前。
林昭拱手,“陸大人,這裡的馬您都可用,請——”
他讓陸乘舟随意挑選一匹,陸乘舟沒有推拒,隻是翻身上馬時往後看了一眼道觀的方向忽而問了句,“方才……你們早就在這裡了對吧?”
林昭臉色一僵,未料到他竟然早就發現此事。
陸乘舟向來溫和的面容多了抹譏諷,到底什麼都未說,就這麼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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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的時候日薄西山,斜陽餘晖被黑暗吞沒,繁星點點,明月高懸。
沈姑姑讓人布下浴湯,又備好羅裙,瞧着謝枝意手心上的擦痕更是心痛不已。
她的肌膚本就嬌嫩,雖說墜落馬車的時候有陸乘舟護着,到底還是留下傷痕,好在宮廷中的膏藥藥效極佳,隻要塗抹幾日便能痊愈,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綠禾擦着她的發絲,沈姑姑将藥膏塗上一層後輕聲歎道:“這段時日真是不順心,好端端的怎麼又遇到了刺客。”
綠禾回想着先前發生的那樁事膽戰心驚,她在跌下馬車的時候腦袋不小心磕碰到石頭昏厥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林昭帶回來,又回到熟悉的東宮,後來發生的事情還是從林昭口中得知。
謝枝意将綠禾手中的巾帕取回,“綠禾,你這幾日好好歇息,這些事情暫且不必做。”
太醫給綠禾看過并無大礙,隻是綠禾閑不住,總要找點事情做做。
“公主,這些不過是小事罷了,您也知道我的性子要是不做這些定會無聊死的。”
一旁的沈姑姑看了她一眼,無奈搖首,“你啊你,在宮裡頭可别說什麼死不死的,這些話不吉利,不過才離宮一日這麼快就忘了規矩。”
對上沈姑姑的指責綠禾讷讷低下頭,這也是她不大喜歡皇宮的其中一個原因,宮裡條條框框太多,正如謝枝意說的,一點都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