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奪産,才子殺妻”的報道在華都中掀起了又一次的軒然大波,江文彥原本是受人追捧的才子,此刻卻成了人人唾罵的階下囚,一時之間街頭巷尾全是對這樁案子的讨論。
不過這些讨論的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因為另一樁大事來了。
鄰國月羅國國王上書聖人,請求迎娶華朝公主,聖人慨然應允,封一名宗室女為安慶公主,嫁予月羅國王。
月羅國王遣千人使團入華都,使者攜無數奇珍異寶前來下聘,聖人大悅,命百官盛情招待來使,并親自選定了一名華朝送親使。
幾日後的吉日一到,安慶公主便會在送親使和月羅來使的護送下,前往月羅下嫁國王。
在離開之前,使者言,聽聞華朝人酷愛馬球,恰巧使團中有一支馬球隊,是否可以與宮廷馬球隊比試一番?
聖人欣然應允,在皇宮禁苑之中舉辦了一場盛大的馬球賽,一衆達官顯貴聽聞此事,紛紛前來觀戰。
陳氿也在觀戰的人群之中。
宣國公孟淮有意讓他與朝中權貴多加接觸,他雖無意配合,但今日這種罕見的熱鬧還是要湊一湊的。
在他連續數次擾亂孟淮與他人的交談之後,孟淮終于放棄向達官顯貴介紹陳氿,給了陳氿随意活動的自由。
此刻陳氿坐在看棚下,一邊剝開銀盤中一顆圓滾滾的石榴,一邊瞄着寬闊平坦的草場,等待馬球賽正式開始。
四處閑逛的馮翰成瞄見了陳氿,一屁股坐到了陳氿身邊的座位上。
馮翰成戳了戳陳氿,又給陳氿指了另一個方向的看棚,“诶,诶,你往那邊看。”
陳氿漫不經心地擡眼瞥了瞥,飛快地收回目光,繼續剝他的石榴,“有什麼可看的,不就都是人麼?”
“是人,但是是女人,而且還是對你有意思的女人。”馮翰成手臂撐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子歪向陳氿,“你不再看看?”
陳氿嗤笑一聲,“她們認識我麼,為何要對我有意思?”
“她們的确不認識你,但她們認得宣國公府,以你如今的身份,你大約已經成了女子們心中夫婿人選的第一位,恐怕幾位皇子都比不過你。”馮翰成換成了仰靠椅背的姿勢,“别說你了,就說我當年沒成親那會兒,那也是有無數女娘争搶着想嫁給我的。”
陳氿回以兩聲尬笑,“呵呵。”
“你别不信。當時我險些挑花了眼,最後千挑萬選的,好不容易才選中了一個合心意的。可惜啊,當年我以為我夫人最是端莊娴靜,沒想到她其實無比兇悍。”
陳氿一個字都不信,“表嫂若當真兇悍,大表兄怎麼還能成為青樓常客?”
“我那都是在外面逢場作戲,我夫人有分寸,不會管我在外面做了什麼,但若是我招惹了家中侍女,或者将外面的人領了回家,你看着吧,那我就完了。哎,我雖然敬她、愛她,但也實在是怕她啊。”
陳氿完全不想接話。
他無法理解,既然馮翰成愛重夫人,那麼馮翰成為何還要拈花惹草?
在陳氿的認知裡,感情應當是唯一的,愛也是唯一的。
可是,他心中的唯一并未對他抱有同樣的感情,他一次次把心捧到她的面前,隻是想讓她看一看,它在為她而跳。
可是她不想看,甚至還把它摔在了地上。
很疼。
馮翰成見陳氿剝石榴突然剝得出了神,神情越來越黯淡,馮翰成忍不住推了推陳氿,“想什麼呢?你該不會是還困着呢吧?”
陳氿沒聽懂,“啊?”
“你上次說你為情所困,看你現在這模樣,是不是還被困着呢?”
陳氿沒了剝石榴的興緻,将石榴扔回銀盤,後背重重靠上椅背,“是啊,困着呢,越困越深。”
馮翰成樂得咧開了嘴,還想再細細地問一問,一聲号角突然響起,馮翰成把陳氿的情傷抛到了腦後,因為比賽快要開始了。
兩支八人馬球隊從兩側進入草場,月羅使者身着異域服飾,高鼻深目,四肢修長,個個眼神銳利,不可一世。
宮廷馬球隊亦是不遑多讓,八人器宇軒昂,足蹬黑靴,騎着經過專門訓練的馬球馬,左手握缰繩,右手執球杖,神采飛揚地來到了草場正中間。
一陣急促的鼓點之後,馬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伴着馬蹄的奔騰和看棚下無數人的歡呼,馬球場上的氣氛被瞬間點燃。
賽況膠着,馮翰成看得啧啧贊歎,“秦五郎雖不如他的父兄英武,但不得不說,他确實擅長馬球。”
陳氿眼神猛地一顫,看向馮翰成,“秦五郎是誰?”
馮翰成伸手指向草場中間,“有一匹馬的馬尾被染成了紅色,被繩子捆上了,就那匹,看到了嗎?那匹馬上的就是秦五郎。”
陳氿目光順着馮翰成手指的方向,不斷追逐場上躍動的馬,仔細觀察着馬上的秦五郎,問馮翰成道:“他的父兄又是誰?”
“秦家乃是武将世家,秦五郎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秦大将軍,秦大将軍有五個兒子,年長的四個和他一起鎮守在邊境,隻有這位秦五郎沒有從軍。”馮翰成靠近陳氿,壓低聲音道,“我聽說,秦五郎是秦大将軍老來得子生的,因此秦家對秦五郎溺愛得很,沒舍得讓他從軍。秦五郎此前在邊關多年,不知道學沒學過打仗的本事,但反正學胡旋舞學得不錯。”
五郎,胡旋舞,馬球,這些要素加在一起,陳氿推測,永慶公主的新歡很可能就是秦五郎。
陳氿也壓低了聲音,問馮翰成:“秦五郎何時回到華都的?”
“大概三個月之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