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莘沒打算對紀茹隐瞞她和陳氿的事，所以那一日從城外河邊回來之後，紀莘立刻如實告訴了紀茹。

其後幾日，陳氿明顯地感覺到了紀茹對他的敵意。

每當陳氿來找紀莘，想要單獨和紀莘說說話，紀茹便會借各種各樣的緣由出現，要麼支開紀莘，要麼強行加入交談。

紀莘說，同住一個屋檐下，難免有許多需要她和紀茹一起處理的事，所以紀茹未必就是故意的。

如此解釋尚且說得通，但在紀茹又一次攪黃了他和紀莘的單獨相處之後，陳氿終于确定了，紀茹就是故意的。

這件事要從一頓飯說起。

在對紀莘表明心意之前，陳氿原本的計劃是，請一位名廚到他家烹制紀莘喜歡的菜肴，在院子和房間裡布置上顔色明媚豔麗的鮮花，準備一支貴重雅緻的簪子，在與紀莘共進和諧愉快的一餐之後，順勢拿出簪子，對紀莘表白。

後來他的計劃被攪和得稀碎，紀莘又一再地拒絕他，這頓飯隻得不了了之。

如今紀莘終于接受了他，雖然順序亂了，但陳氿還是想把這個環節補上。

并且，陳氿決定将地點改在紀莘家中，隻為給紀莘一個驚喜。

為了确保萬無一失，陳氿伏低做小地，特意提前和紀茹、阿凝商量了一番，請二人這一日務必出門，盡量晚些回家。

但事情壞就壞在陳氿提前和紀茹商量了。

這一日，紀茹和阿凝如約早早地出了門，陳氿也将紀莘帶出了門，而後火速安排人去紀莘家中布置了一番，待一切布置妥當，陳氿這才提議回家。

紀莘看到家中的布置，果然很是驚喜，陳氿也發自肺腑地感到開心，隻覺得他的心思沒有白費。

可是陳氿高興了不到一刻，美味佳肴還沒有被端上桌，門口突然響起大力拍門聲，而後一群人湧進了院子。

張小五一邊沖進院子一邊念叨：“陳氿你說說你，請我們吃飯卻關着門，有沒有誠意啊，弄得我還得先意思意思敲敲門。”

陳氿聽得一頭霧水，“什麼請吃飯？”

跟在張小五後面進院的邱常發道：“不是你要慶祝你和阿莘情投意合、終成眷屬，所以請我們吃飯嗎？”邱常發注意到院子裡擺放的一盆盆鮮花，又問紀莘道，“不是打算種菜的嗎，怎麼又打算改種花了？”

紀莘尴尬地笑笑，用眼神詢問陳氿，兩人皆是大惑不解，但在看到最後邁入院子，似笑非笑的紀茹之後，紀莘和陳氿同時想明白了這是誰搞的鬼。

陳氿當即氣得想要去和紀茹理論，紀莘拽了拽陳氿衣袖，勸道：“大家都已經過來了，先吃飯吧。”

紀莘這樣說，陳氿哪能不聽，隻好忍着氣落座。

陳氿巴不得衆人吃完就走，紀茹偏不讓他如意，一次次地挑起話題，衆人聊得熱火朝天，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

聊着聊着，邱常發道：“永慶公主毒殺驸馬，這件事有後續了嗎？我這幾日瞧着公主府外靜悄悄的，完全看不出是個什麼情況。”

紀茹夾菜的動作頓住，手指用力捏緊竹箸，擡眼看了看陳氿，又低下頭認真地盯着飯碗。

除去紀莘，小報衆人中隻有陳氿和邱常發清楚紀茹的身份，其他人注意不到紀茹的神情變化，但陳氿看得到。

哼，既然紀茹想知道，那他就偏不說！

紀莘右手伸到桌下，輕輕勾了勾陳氿修長的手指，又推給陳氿一碗酥酪，“我加了幹桂花和蔗漿，你嘗嘗。”

陳氿清楚紀莘在哄他，但更清楚紀莘為何要哄他，再也闆不住臉，哭笑不得地和紀莘對視，眼神中還帶着幾分幽怨。

紀莘清楚陳氿在憋屈什麼，抿着嘴憋住笑，眼神讨好地望着陳氿，手在桌下又勾了勾陳氿的小指。

陳氿牽住紀莘右手，放到膝頭，摩挲着紀莘的指腹，對衆人道：“袁家帶着公主下毒的證據面見聖人聖後，沒提公主私通秦五郎，隻說公主被手下的奸人蒙蔽，害得袁适險些死于非命，所以懇請聖人聖後應允袁适與公主和離。聖人和聖後猜得出其中必有蹊跷，略一調查就知道了全部真相，還能怎麼辦，隻能處死潛入廚舍下毒的侍女，尋了個體面的原因，準了袁适與公主和離。至于公主本人，因她有識人不清之罪，所以被罰了禁足半年。”

“就這樣？”張小五問道。

“不然還能怎樣？”陳氿眼神諷刺，慢條斯理地道，“哦，另外，聖人和聖後又為公主指了一樁婚事，對象正是秦五郎。”

“不對啊，秦五郎不是已經成家了嗎？”

陳氿冷笑一聲，“秦五郎的夫人自邊關而來，難以适應華都的氣候，因此纏綿病榻，久病不治，剛剛撒手人寰。”

衆人都聽得出言外之意，一個來自邊關，在華都無依無靠的女子，阻礙了公主的姻緣，她究竟是如何死的，隻怕沒有幾個人能說得清楚。

衆人皆唏噓，但也沒有感慨太久，很快便轉去聊其他的事，氣氛又恢複了熱火朝天。

紀莘抽了抽右手，小聲對陳氿道：“放開我啊，我要吃東西。”

陳氿沒有放手，隻問：“你要吃什麼？”陳氿拿起盛着酥酪的碗裡的匙子，“這個嗎？我喂你。”

紀莘右手微微用力，帶着陳氿的手一起，在他的腿上拍了兩下，“你不要鬧。”

“我沒鬧啊，左右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系了，怕什麼？”

陳氿舀起酥酪，作勢要喂紀莘，紀莘一邊捶他一邊躲，紀茹在這時又開始召喚紀莘。

“阿莘，你吃完了嗎？正好小禾今日也在，我們回房間吧，一起說些女子之間的悄悄話。”

紀莘猛地抽回被陳氿牽着的右手，站起身，捧起酥酪，“好，去你的房間嗎？走吧。”

紀莘頭也不回地走了，陳氿又一次被撇下，隻能獨自留在座位上，恨得咬牙切齒。

紀莘被紀茹放回自己的房間時，院子裡的人已經散了，紀莘以為陳氿也走了，推開房門，卻發現陳氿坐在昏暗的房間裡，還在等她。

陳氿聽見了紀莘回來，一動不動地坐着，眼神可憐巴巴的，讓紀莘莫名地想到了被人抛棄的幼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