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總，你有什麼任務直說吧。”胡總監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的人。

“哎，就是速度。我現在擔心的就是速度。”阿文叼着煙，嘴上歎着氣。

“鄭總，這一号樓封頂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門窗、外牆、水電那邊的施工隊，我都聯系好了，随時可以進場。”對于阿文的焦慮，劉老闆一馬當先。

“劉老闆，如果說我要你元旦前把二号和三号樓、營銷中心和樣闆房搶出來，把一期的水系搶出來，你能做到嗎？”阿文立即反問道。

“這個，這個，好像有些難度。”劉老闆摸着自己的半個光頭，沒了剛才的快言快語。

“大家合作了幾個月了，我認為都是自己人，我也把我了解的情況告訴你們。小梁，該要做的筆錄你做一下，回頭形成會議紀要發給大家。”阿文丢下煙頭，用腳使勁踩了踩快要熄滅的那點煙火。

收到阿文的指令，助手小梁自然不敢怠慢。他立即拿出公文包裡的筆和本子，開始專心地聽着大佬們的一言一語，生怕錯漏了一個字眼。

“我們西北邊，銀河灣地産上星期進場了。現在人家放出風聲，趕在農曆新年以後，直接推出三棟高層預售。和他們的規模比起來，我們太弱了，人家的第一期比我們項目兩期的總建築面積都要大很多，實實在在的大盤。我們的對面，還有本地的兩家地産公司進場了，也都是大樓盤的規劃設計。和大家一比較，我現在才發現，論開發規模，我們是這裡的小弟弟。”阿文一開場，就是對整個市場競争現狀做了鋪墊。

“我們現在唯一的優勢，在于兩點：第一，我們項目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剛好在主幹道旁，将來還規劃了地鐵站；之後這裡還會有學校和幼兒園，相當于學區房；第二，我們項目的定位相對高端，有流動的水系，有園林造景，有地下停車場，整個項目的建築密度也不大，容積率連三倍都沒有。對于周邊一般五六倍的容積率來說，這個項目的稀缺性是很高的。這也是我們的底氣和優勢所在。”阿文開始分析自己産品的優劣。

“那是啊，鄭總，我做了這麼多樓盤，就是我們這個山水一品讓我開了眼界。大門的大理石都是進口貨，不是簡單的人工石；小區用了幾十顆進口的羅漢松；還有這個有橋涵、涼亭和雨棚的水系；就是光這些物料和設計，都不是一般的樓盤能做得到。”劉老闆喜上眉梢，這些昂貴的物料經他過手，那價錢自然水漲船高。

“所以，這個項目能不能成功，就在于一期的速度。越快完工，我們就能給這個區域定價，把項目做成标杆。這就是我想告訴你們的事實。”阿文再點了一支煙，然後将半包煙甩給劉老闆。劉老闆自然懂得給其他兩人敬上。

“我明白了，鄭總的意思是，我們要搶先上市，并且是大量上市，把價格體系給定好，這樣後面的幾家地産商就少了定價的空間，主動權就在我們手裡。”胡總監雖不是生意人，但也懂得商場上快人一步勝一步的道理。

“沒錯，就是胡總監說的這個道理。”阿文頻頻點頭。

作為此區域的高端樓盤，想要成為區域價格的标杆和風向，自然也搶先一步；否則别人的大盤用低價入場，把整個區域做成低端市場，那阿文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化成一團泡影，白白給人做了嫁裳。

“嗯，我也懂了。要是讓别人的樓盤先大量上市，那就等于把定價權讓出去。”劉老闆作為市場上浸淫多年的老狐狸，自然很快就曉得胡總監的意思。

“既然大家都清楚我的意思，那接下來要怎麼努力，往哪個方向努力，就不用我多說了吧。”阿文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久違的微笑。

胡總監也跟着微笑起來，項目的快與慢和他幹系不大；隻要保證項目不出事故不死人，他就算萬事大吉。

“鄭總，趕進度問題不大，問題是工程款你們能不能通融通融，這樓都露出地面快封頂了，你們對進度款也沒什麼說法，我要加人趕工，也要給下面一個說法啊。”劉老闆裝起愁眉苦臉，甲方要求趕進度，是自己要求給錢的最好時機。

“何況，老胡的監理款也沒拿到一分錢呢，是不是啊，胡總。”劉老闆老狐狸得很，他把胡總監一起拉下水，諒你阿文也不敢駁斥自己。

“劉老闆，你上次的請款報告我批了，還有監理這邊的請款我也一并批了。不怕你們笑話，雖然說我們嘉士拿是香港的大公司，但實際上這個項目，是項目部自負盈虧、自主經營的。說大白話，就是我們項目部自己去融資，然後給大家發錢。該給你們的錢我們一定會給，我也不說什麼空頭支票了，劉老闆，你要是再過一個星期還見不到錢到賬，那麼你停工我也無所謂。”阿文底氣十足，對于劉老闆讨要工程款他似乎早有準備。

劉老闆和胡總監見阿文如此淡定平靜，想必阿文也是胸有成竹；兩人相互一視，似乎覺得不應該再追讨下去。

“鄭總，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工人也要吃飯啦。”劉老闆立即給自己畫了一個台階下去。

“鄭總，你放心。我們做監理的，有自己的本質工作和責任。”胡總監倒是不急，他知道阿文的個性和脾氣和自己打過交道項目總不一樣。

阿文是一個有一說一的人，他要是真的困難，絕不會說出如此決絕的話。

“兩春節還有三個多月，大家抓緊一些，争取把二号樓和三号樓給搶出來。明天我就到區建委那裡申請預售許可，一号樓的許可快的話就一個月的時間能夠批複。我希望二号和三号樓能夠在五十天内拿下來，我就一起去申請，争取在過年前拿到預售許可。這樣我們就趕上春節這個銷售旺季了。小梁，這些話你要記下來，我們的目标是到春節前，拿下一号到三号樓的預售許可。”阿文說完，一臉笃定地朝着小梁看去。

小梁沒有絲毫的懈怠，他手裡的筆正在快速地飛龍走位。

自從被阿文從公司工程部挑選到項目部當起了助理，小梁一直很感激阿文的提拔。現在的小梁一切以阿文為馬首是瞻，對于來自的阿文任何吩咐都拼力完成。

這也是阿文想要的，他知道，即便是嘉士拿這樣的大企業裡，派系和隊伍也一樣的重要，他鄭學文想在公司紮下根，是需要打造自己的一隊人馬。

“好了，你們兩位還有什麼話要說，有要求就盡快提出來。”眼見毛毛雨變成滴滴答答的模樣，阿文覺得今晚的小會可以告一段落。

“沒有了，我這邊沒有什麼事情。”胡總監巴不得早些走人。

“你呢，劉老闆。”阿文看了劉老闆一眼。

“我也沒什麼問題，就是，就是這個水系，水系，嗯。”劉老闆居然撓起了半個秃頭。

“你别耽誤大家時間了，有話快說。”阿文顯得有些不耐煩。

“其他的工程趕進度倒是好說，圖紙都是現成的，不審圖也不怕，反正都是設計院蓋章凍結了。就是這個水系，到現在也隻是概念設計圖，沒有半點施工施工圖做引導啊。我是這麼想，既然水系的設計滞後，我是不是就叫工人在大概的位置先開始開挖，然後先做一些模闆支護，等設計完善後在澆築底部和側坡。另外，泵房和水閘那邊下個月就可以試運行，先做初驗。”劉老闆一旦知曉工程款有下落，人也變得爽快直接。

“也行，你就照着概念設計來做一段，做之前先給胡總這邊報一個開工申請。胡總，關于這件事，你們要配合劉老闆這邊一下。這樣子到時候來買房的客戶見到水系部分真的開工了，也就對我們的項目更有信心。”阿文點頭表示同意劉老闆的建議。

“沒問題，我這邊配合就是了。”胡總監打了一個深深的哈欠，他擡起手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已經快到十點半。

“行吧，大家散夥，今晚到此結束。”阿文揚了揚手，然後轉身準備走人。

“鄭總，胡總，要不找個地方夜宵，你們都站了這麼久了，找個地方吃點熱的再回家吧。”劉老闆出于接待習慣，總覺得不請大家吃飯很過意不去。

“不用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你們工地也是，到時間就回去睡覺吧。該加人就加人，多出來的人工到時候算上去就是了。”阿文沒心思去應付劉老闆。

“是啊，劉總，明天大家還要上班呢。”胡總監表示贊同。

阿文和兩人告别後，就和小梁一前一後趕到自己的轎車。路面泥濘，但阿文絲毫沒有放慢一絲腳步。車裡的司機見兩人快步走近，便立即打着車子，恭候兩人上車。

“去天海區，到海記夜宵。”一上車，阿文便給司機下了指令。

“鄭總，你不回家嗎？”小梁一臉的驚詫。他知道，阿文已經連續負荷工作快二十小時了。

“不回家，我約了銀行的周行長，他在海記那裡等我呢。我們的貸款這兩天要放下來，這個關鍵點不把他招待好了，一旦出了問題怎麼辦。去吧，天海區的海記，快一點。”阿文搖搖頭，打了一個哈欠。

“好的，鄭總。”小梁給司機使了一個眼色。司機立即踩下油門，車頭立即昂起直奔而出，在朦胧夜雨中隻留下了一抹如同殘血般的紅色尾燈。

高處不勝寒，唯有地不知。

夜色，雨霧。車子盡力往前駛去，遠處的天地線已經混沌為一體，猶如一個灰色的巨獸，彷佛要吞噬着雨夜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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