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宮中富貴華麗,她坐在偏殿的床上,半裸着上身,白嫩的肌膚上,有幾道刺眼的傷痕,她微垂眼眸,靜靜的由着安姨為她上藥,勿的,此刻她卻覺得那冰冷破落不堪的冷宮是那般的讓人安心。
顧萱站在門口,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幕,雖隻是後背,小小的身影挺的筆直,安安擦到傷處,她卻咬咬牙,不讓自己發出一聲聲音,如果那雪白的背上沒有傷痕的話,那該多好,她握着手中的錦盒,走了進來。
顧瑾聽到腳步聲,疑惑的往後看,便看到顧萱一臉擔憂的看着她,緩緩向自己走來,她歎了口氣,還好自己這身子沒有長開,不然自己的女兒身,可就能輕易的要了她的命,現在的她,就像是小男孩一樣,沒有什麼兩樣,再過幾年,恐怕就得裹那厚重的布了。
「公主。」安姨向顧萱行禮,同時也暗自慶幸現在顧瑾的身子還未發育,這也給了她們幾年安定的時光。
顧萱走到顧瑾面前,顧瑾沒有看她,雙手捏着袖口,衣服沒有完全褪去,隻是垂直腰間,這一切,顧萱以為是顧瑾害羞了,輕笑一聲,将手上的錦盒遞給安姨:「給瑾弟抹這個吧,這個對祛疤很有療效的。」
「多謝公主。」安安說完,便用那錦盒裡的藥,輕輕抹在顧瑾的身上,并未感到火辣的刺痛,而是一陣舒服的涼意,慢慢的便沒了感覺。
對啊,她可是嫡公主,那人最疼愛的女兒,臉上或是身上受傷了可得心疼死,再說,一個堂堂的嫡公主臉上或是身上留下了疤痕,那不就不美了?
顧萱坐在床邊的錦凳上,看着顧瑾默默的不說一句話,心裡突然有了些許失落:「瑾弟,你且放下在這裡住下,明日母後便會奏請父皇,由母後來撫養你。」
窗外的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她明顯感受到安安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手微微一顫,卻又很快恢複了正常,不言一語的為她上藥,她知道,此刻的安安一定很開心,如果林姝撫養她,此後就不會再受那些折磨了,她也知道,這是紀若最想看到的結果,否則,她們怎麼會隐忍着等林姝回來呢?
隻是,她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黑色的眼眸對上顧萱有些期待的眼神,輕聲應道:「嗯。」
「瑾弟,你可像他們一樣,一同喚我皇姐。」聽到顧瑾沒有什麼太大的拒絕,她心裡一喜,但是顧瑾對她的态度始終都是冷冷的,心裡有蒙上了隐約的失落,她知道這幾年顧瑾受了很多苦,才會拒人于千裡之外,但是她相信,總有一天,顧瑾會對她敞開心扉的。
與他們一樣,呵……
第二天,顧瑾起來的時候,站在銅鏡前,看到身上的傷痕已經沒有之前的那麼濃了,看來這古代的藥的确很好,在現代,不知道要花多少錢祛疤呢,她對着銅鏡裡的自己,滿意的一笑。
很快,安安便來為她洗漱,但是她還是習慣自己動手,每次安安也隻是幫她遞些東西,站在一旁看着她弄好,隻是今次,顧瑾看着安安拿來的皇子特有的服飾,稍稍一愣,安安看出顧瑾的遲疑,解釋道:「這是皇後娘娘特意吩咐的,從今日開始,殿下你就擁有皇子應該有的一切。」
她白嫩的臉上勾起一抹冷笑,摸了摸那上好的布料,看着上面精緻的刺繡,心底一片冰涼。
豐盛的早膳安排在皇後宮中的後殿裡,大殿一般都是接見來客或是衆宮妃子,大殿的後面才是皇後休息娛樂的地方 ,有偏殿,有後花園,有書房,有寝宮,顧萱還未到十歲,因此不設獨立的宮殿,依舊居住在皇後宮中,她的寝宮就在顧瑾偏殿的旁邊。
林姝與顧萱坐在桌前談笑,桌上擺着豐盛的早餐,她們正等着顧瑾來一起用膳,門外響起幾聲腳步,林姝與顧萱擡頭看着顧瑾從門口走進來。
一身皇子特有的服飾,頭戴玉冠,黑色的長發披撒在身後,稚嫩的臉上面無表情,像是布了一層寒霜,她緩步走了進來,一舉一動都是有一種上位者的氣勢,她對着林姝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林姝看着此刻的顧瑾,果然,穿上皇子服飾的顧瑾,比任何一位皇子都有一種皇族的氣質,筆挺的身姿,沒有嬰兒肥的臉蛋,眉頭舒緩,小而挺的鼻梁不輕不重的呼吸着空氣,薄唇緊抿,像極了紀若一臉認真的模樣,隻是她的眼裡卻是冰涼一片:「瑾兒,記得日後要喚本宮母後,不然會讓有心人拿去做了把柄。」
「是。」
顧萱看着顧瑾,竟沒想到着了迷,若非自家母後的聲音,自己恐怕還一直盯着顧瑾看,理了理思緒:「瑾弟,快來用膳吧。」
顧瑾點了點頭,走在了她們的對面,滿桌的精緻的爽口小菜和美味的補湯,顧瑾隻是喝了些粥,便說飽了,林姝看着她吃的那麼少,以為這些她不喜歡,顧瑾雖然還是個六歲的孩童,但是身子單薄的比平常同齡的男童還要瘦小,怕是自打生下來就沒有吃過什麼好東西,想着日後得知道她喜歡什麼,這樣,顧瑾就會多吃些。
顧瑾第一次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他正端坐在龍椅上,一聲明黃的龍袍象征着至高無上的權利,他堅毅的臉上是歲月留下的痕迹,如鷹的黑色雙目帶着犀利的眼光在她的身上打量,而一旁的衆位妃子們,怎麼低頭耳語,說着那些嫌惡的話語。
「你的生母是?」龍椅上的男子深沉的聲音傳入顧瑾的耳裡,她站在那裡,心底一片冰涼,果然,才幾年,他就已經忘了,他的後宮妃嫔那麼多,每個人都在每個晚上看着宮門口是否有那身影,直至後來内侍禀報皇上去了哪裡,她們才失落的獨枕眠榻,向母妃這樣被打入冷宮的女人,而且還是那種不争寵的,他自然很快就會忘記,更何況,誰會在他耳邊提起呢?
「皇上,她啊,是那賤人的孩子。」芳貴妃把玩着手上的玉環漫不經心的說道,一個賤種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呵,可笑。
顧瑾不用轉頭看都知道芳貴妃現在是什麼模樣,她身上的傷,多出于她的手,她總是坐在她的面前,磕着瓜子,喝着茶,享受般的看着下人拿着浸了鹽水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打在她的身上,好似她看到那每道傷疤,心情都會變得好些,為什麼呢?因為她現在已不像以前那麼受寵,但是她的家族勢力和她的狠辣卻是出了名的,況且她的顧坤還是太子,未來皇位的繼承人,再不受寵也沒有人敢不待見她。
「好似叫什麼來着?哦,紀若,對,就是那賤人。」餘妃附和道,她巴結着芳貴妃,因為她的勢力是這裡最弱的,因此得找個好的靠山,但是皇後卻不吃那套,所以隻能傍着芳貴妃這顆大樹好乘涼,也能給她的顧琰帶來點好的前程。
「放肆!」林姝心裡本就不怎麼喜歡她們兩,如今還在她的面前這樣恥笑着紀若,自當火冒三丈,向來好脾氣溫和的她,不免如今失控冷了臉。
衆妃子愣愣的看着此時散發着陣陣冷氣的林姝,各各說着知錯,現在皇後回來了,皇上什麼都依她,得罪她,不就是給自己斷了後路嗎?隻有芳貴妃白了一眼,她的兒子是太子,縱然顧萱多得寵,畢竟隻是個女孩,日後自己兒子登基,還怕她們不成。
「皇後娘娘且莫動氣,傷了身子不妥。」李妃溫和的說道,顧瑾對李妃的印象沒有太壞,也沒有太好,反正她總是置身事外,溫和待人,比這裡的人确都是好的多,至少她從來沒有像她們一樣對她,她所生的六皇子顧琛與八公主顧珊也是如此,溫和,不嬌縱,比那些皇子好得很多很多。
龍椅上的那人淡淡的看着底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她們說着嘲諷譏笑的話語,而底下的那小小身影卻始終不為所動,她身姿筆直,好似隻有這樣,才不會讓自己的尊嚴一掃而盡,他滄桑的眸子裡劃過一抹詫異,顧瑾隻有七歲,卻有着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隐忍态度,是她不懂還是……
底下的妃子吵着他頭疼,一個小小的賤妃所生的皇子興起不了大浪,于是便搖了搖頭:「難得皇後歡喜,那便過繼與你宮中吧。」
「多謝皇上。」林姝第一次對着顧嚴柔柔的笑了笑,皇帝看了心裡也蠻開心的,一個過繼的皇子換得美人一笑,也是值得的,因為自從生下顧萱,林姝便沒有這樣對着他笑過了。
顧瑾低着頭,低垂眼眸掩藏住眼底的情緒,所以她來,隻是受盡冷眼與諷刺的嗎?
一紙聖旨很快便下達了下來,早朝的時候,顧瑾又被人喚去了議政殿,看來,這個皇上還是沒有過得了大臣那關,現在叫她去,無非就是證明而已。
「七皇子到!」内侍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大殿,門外的侍衛将大殿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象征着皇家威嚴的建築雕刻在每根大柱上,她踏着步伐,跨過門檻,緩緩走了進來。
衆人的目光在顧瑾進來的時候就是一驚,是他們的錯覺嗎?陽光打在顧瑾瘦小的身上,她稚氣的臉上卻是一片冰冷,不笑不怒,不哭不躁,好似經曆了許多事,被那些歲月洗磨,她真的隻有七歲嗎?
「參見皇上。」顧瑾清脆響亮的聲音在大殿裡響起,她對着龍椅上的顧嚴行禮,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流暢,很難讓人想象,這被人遺忘在冷宮的皇子,一舉一動卻不失那些被宮人專門教出的皇家禮儀的皇子們差。
「平身。」顧嚴淡淡的說道,不帶任何感情,顧瑾站了起來,她的眼神看着那黑色大理石鋪設的地磚,光亮的投射出自己的倒影。
「皇上,紀嫔久居冷宮,就算先前已懷有龍嗣,也是罪妃所生之子,皇後乃是一國主母,皇嗣之事須得謹慎,皇上!切不可輕易決策,過繼給皇後娘娘啊!」
「皇上!請三思!」
「皇上理應查清七皇子的血統,紀嫔本就有謀害太後之事,七皇子的身份理應查實!」
「請皇上三思!」大臣們都跪了下來,大殿上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獨留顧瑾依舊站在大殿的最前面,這種戲碼,前世在電視上看的還不多嗎?沒想到還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勾了勾嘴角,看來身在皇家,的确沒權沒勢,隻能任人宰割。
顧嚴看了周圍一圈,隻有丞相林茂站在那裡,林茂是林姝的父親,看來他對于此事還有别的看法:「林卿,你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