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血光四濺,哀嚎慘絕,窒息般的疼痛席卷心髒,顧瑾覺得自己呼吸困難,畫面一轉,她站在高崖上,向崖低望去,屍骨遍野,那些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顧瑾猛然從夢中驚醒,她重重呼吸着,揪着自己的心,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直到安姨沖進了房間,窗戶邊傳來厮殺喊叫聲,顧瑾才慌亂的下床跑到窗邊。
火光肆虐,點亮了整個村落,那些村名的房子,正在被人用火把點燃,而那些人正拿着刀劍砍殺着因為着火而逃出來的村民。
「老師呢?老師人呢!」
安姨将一旁的外袍拿了過來,急忙披在顧瑾身上,清清将放在一邊的腰帶遞給她:「殿下,匪寇來襲,陸大人在帶着将士守衛這裡,奴婢這就帶你離開。」
安姨手忙腳亂的系好腰帶,拉着她和清清,外面的箭已經射到了她的房中了,安姨帶着她們蹲下身子,靠在一邊的柱子那裡躲避。
這些匪寇,不知道是不是白日裡遇見的,不管是不是,村民是無辜的,顧瑾穩定心神,脫離安姨的懷抱,她以前練過散打和拳擊,現在還跟着陳輔學過幾招劍招,雖然這個身子太小,但是還是能保護自己的安全的。
「殿下!」
「你們呆在這裡,不要輕舉妄動,放心,我不會有事。」
顧瑾跑下樓,看到陸仕鐘和西楚使臣正站在客棧的門前,他們前面還站着幾個将士,剩下的将士在外面抵抗着想要殺進來的匪寇。
陸仕鐘看到顧瑾從房間裡跑了過來,立馬将她帶到一邊:「殿下,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
「老師,我們還有多少人?」
「還有十幾個人,這些匪寇不是來洗劫的,是來屠村的,殿下,一會兒微臣會命令衆人,帶你沖出去。」
顧瑾搖了搖頭,不顧陸仕鐘勸阻,她跑到門前,士兵和匪寇一個一個的倒下,但是匪寇的人數衆多,這些士兵保護她都尚且沒有把握,更何況去救那些村民,顧瑾看着眼前的一切,雙手握着門把手,她咬牙,眼眶通紅,看着那些百姓慘死刀下。
一個婦人,牽着兩個孩童,跑到她面前,奈何士兵将刀劍抵在她的跟前,她雙手握在刀劍上,懇求着顧瑾救救她的兩個孩子,顧瑾看那兩個孩子和自己年歲差不多大,剛想去扶那婦人,婦人的心房就被箭射穿,無聲倒下,兩個孩子看着那個背後射箭的人,無力的推着婦人。
那人還想着朝兩個孩子放箭,顧瑾一驚,伸手拉起兩個孩子,将他們拉倒自己身邊,兩支箭就射偏在地上,兩個孩子驚慌未定,陸仕鐘拿過士兵的劍,狠狠的朝那個人一扔,那劍就刺入了他的身體,從馬上摔了下來,帶着顧瑾和兩個孩子進來,讓人将那個婦人的屍體也擡了進來。
看着兩個孩子哭喊着婦人,顧瑾來不及多想,陸仕鐘已經從後面架來了馬車,安姨和清清從樓上下來,顧瑾拉着兩個孩童,在士兵的保護下,上了馬車。
馬車穿過火海,身後的士兵随後跟随保護,那些匪寇也都跟着而來,不再管着村莊裡的人是死是活,存活下來的村民,都在哭喊,哀聲響徹雲霄,令顧瑾心碎。
那兩個孩子縮在一邊,眼神空洞,他們剛剛經曆了至親身死,經曆了那樣駭人的場面,現下心神不甯,顧瑾能感同身受,她握着他們兩人的手,對着男孩和女孩說道:「你們母親,在最後一刻,将你們帶出險境,帶到我跟前,是想要你們好好活下去,你們不可自怨自艾,不可辜負她最後的願望。」
他們愣愣的看着顧瑾,一句話也不說,顧瑾眼裡帶着真誠:「要是你們想替自己的父母,為村子報仇,那就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長大,好好的學本領。」
陸仕鐘回過頭來看着裡面的三個孩子,追兵已經不再追趕,跟随着的将士也都損傷一些,現下人數越來越少,到了下個縣城之前,若是他們還發生變故,怕是難以像這兩次逃脫了。
西楚使臣騎馬趕在他的身邊,嘴裡嘟囔着:「我就知道,這一路不太平,沒想到如此不安。」
顧瑾掀開馬車簾,看着西楚使臣道:「使臣大人心中,也早有預料嗎?」
「微臣來北華時的路上,一路都很順利,并未遭遇什麼山匪,微臣知道,護送七皇子這路上一定會有變故,沒想到他們緊追不放,這次,他們是沖着七皇子來的,屠村隻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借口罷了。」
使臣搖了搖頭,歎息這些人心狠手辣,為了破壞北華和西楚的盟約,竟然做到這種地步,随後看到顧瑾車内的兩個孩子,疑惑道:「七皇子莫非是想将他們帶到西楚去?不若到了下一個安全的城縣,給他們一些銀兩打發走吧。」
那兩個孩子聽到使臣這番話,瞬間就跪在了車内,他們失去了母親,孤苦伶仃,以後的路怎麼走都尚不可知,顧瑾安慰着他們,表示不會抛棄他們的:「照大人那番說辭,此事是因為我的關系,這兩個孩子的母親最後将他們托付與我,我說什麼也不能抛下他們,就讓他們跟在我身邊吧。」
使臣皺了皺眉頭:「跟在七皇子身邊的人都均有在冊,這兩個孩子來曆不明,隊伍裡在加兩個孩子,後面的路還長要是再遇行刺,多有不便,這……」
「這個好辦,這兩個孩子就當微臣的義子吧,微臣膝下無子,有兩個孩子作陪,也好,大人,這樣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
陸仕鐘打斷使臣的話,顧瑾執意留下這兩個孩子,他自然也會幫着她,陸仕鐘想着,這男孩和女孩也是可憐,要是能收下他們,加以培養,日後在顧瑾身邊,說不定也能成為得力臂膀。
使臣見陸仕鐘這般說,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一路上畢竟遇險,也都是陸仕鐘救的自己:「這…如此,也可,也可。」
顧瑾放下心來,看着陸仕鐘的背影,老師不過也才二十歲左右,就說自己沒有孩子,他現在是還沒娶妻嗎?想想按照這個世界的像他這般年齡的男子,有些都已經娶妻生子了,沒想到他還獨身一人,是了,若非獨自一人,又怎麼放得下家中的妻兒,和她遠赴他朝呢?
接下來的路,陸仕鐘不敢停留,一行人一路策馬,臨到縣城時,天才剛亮,顧瑾眯着眼睛,伸了個懶腰,微微睜開眼睛,就看到那兩孩子跪在馬車内,低着頭,看她們這意思,是想通了。
「想要跟着我,總得開口讓我知道你們的姓名吧?」
兩個孩子面面相觑,随後男孩對着顧瑾說道:「我叫杜淩,她是我妹妹,白蕪。」
「親兄妹?」
杜淩搖了搖頭,聲音帶着顫抖,手也跟着握緊衣袖:「我是孤兒,被人販子賣到村上,因為想要逃跑,被打的渾身是傷,是娘親救下我,她為了保護我們而死,我一定要活下去,就像殿下你說的,長大學好本領,娘親不在了,我要保護好白蕪,殿下救了我們兄妹,願意帶着我們,我們也願意跟着殿下,以報殿下大恩。」
顧瑾笑笑,看着兩個人,牽起他們的手,将他們拉倒自己身邊坐下。
西楚使臣沒有說錯,安靜的村莊被血洗,與她有關,她心裡終究是有一份歉意在心頭,若是他們沒有經過那裡,杜淩和白蕪他們也不會失去母親。
這件事情最沒有頭緒的是,不知道是哪一方派來的人。
「杜淩,你們村子,之前也遭受到匪寇的侵擾嗎?」
杜淩皺眉,搖頭道:「更早以前,我還沒有到村上,并不知曉,不過我在的這幾年是沒有的。」
照杜淩這話來說,那村上周邊并沒有匪寇的侵襲,可見這一路,卻非是尋常匪寇,心裡的答案其實已經知道的大半,匪寇的存在,是由于地方發展的缺陷,人人為生存以求自保,自然而然就會有這一批人馬的出現,然而這樣的地方大多數都是偏遠偏僻的邊城附近,出沒的幾率比較大,可是她們也沒有離都城很遠,現下還是在富饒地方的。
宮裡的人,确實不必多此一舉,在路上殺了她,不然豈不是違背了她們最初想要送走她的意願?可見就隻有南燕和東梧的可能性大些了。
顧瑾抿了抿嘴,這支隊伍怕是還會繼續跟着她們,一路上因為她們而到的地方,怕是還會再發生像村莊上這樣的慘事。
再這樣下去,且不說他們什麼時候能到達西楚,在走下去,怕是都要命喪黃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