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的腿上有傷,卻也隻能騎着馬忍着痛回去,楚芸熙看着,眼裡帶着心疼,既然顧瑾身上的傷沒有被看出來,那她也不會說,否則,皇兄一定會叫禦醫過來醫治,到時候,顧瑾的身份,怕是會露餡。
便也默不作聲,陪在她的身邊,看她額間都冒出了冷汗,不吭一聲。
上圍場的子弟都已經回了主營,顧瑾他們是最後回來的,她滿身的血,自然就引人注目,大家私底下都交頭接耳起來。
楚政遠遠的就看着她們回來,看到顧瑾渾身是血,不禁從龍椅上起身,走到他們跟前:「怎麼回事,怎麼渾身都是血?」
因着楚政的起身和言語,大家也都看着顧瑾,上下打量着着她,顧瑾低了低頭行禮:「遇到了一隻老虎,不慎從馬上滾了下來,是它的血。」
「哈哈,這圍場裡,就隻有這一隻老虎,沒想到讓你給獵到了,還自貶騎射不佳,今兒個讓朕刮目相看啊。」
顧瑾一直在外人面前就是軟綿綿,無用之才的人設,如今這一番操作下來,明天中都怕是添油加醋多少個她如何打虎的版本故事出來,這人設算是因為這個慌給弄崩了。
指了指楚轅,傻呵呵的笑道:「我哪有這麼大本領啊,是阿轅,他正巧路過,把我從虎口中救下。」
聽着顧瑾這樣一樣,衆人也都齊齊看着楚轅,楚政轉身看着自己的小兒子,對着他招了招手,楚轅也是滿臉期待的朝他靠近了一些,隻不過,得來的隻有楚政的欣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言語。
楚轅是失落的,他臉上原本的笑意,漸漸落寞消失了下去,不過也是很快,又換上了笑容,他還是個希望得到父親誇獎的孩子啊。
很快計算得分的内侍們,将分數都報給了楚政,今次的頭籌不出意外的便是太子楚軒,衆人紛紛對着楚政和楚軒道賀,無非就是阿谀奉承的一些好聽的話,楚軒也是謙和的回應,楚政坐在龍椅上,一臉滿意的看着他。
「轅兒,這匹馬你騎得如何?」
大家都能想到的結局裡,穿了個插曲,安靜看戲的安親王打破了這氛圍,大家也都停止下喧嚣看着他們二人。
楚轅笑着對着自己敬仰的皇叔:「快如疾風,身姿強健,是匹寶駒!」
楚澈哈哈一笑,眼睛眯了眯,走到他的身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指了指那匹馬:「這是本王從邊境帶回來的戰馬,自是和這宮中飼養的馬兒有所不同,還有幾日便是你的生辰,本王就将這匹馬贈給你,作生辰賀禮如何?」
能得到自己偶像的禮物,自然是喜不自勝的,看着楚轅開心的像個還未長大的孩童,對着楚澈連連道謝,楚澈也是破天荒的對着他如此親近:「先别忙着謝,來年皇叔,可是要看你得籌的。」
「好!轅兒定不負皇叔所望!」
他們這一副叔侄親情,不僅看在衆人眼裡,也看在楚政眼裡,顧瑾看着楚政臉上的笑容已然消失,顯然他對于自己弟弟對自己兒子的關心,心中有些芥蒂,不知這芥蒂是為何,是怕楚澈親近楚轅而忽視太子,讓原本追随過楚澈的大臣武将,也會轉而支持楚轅嗎?
其實往年楚轅生辰,楚澈給他送的賀禮也不在少數,隻不過這次是頭一次擺在明面上,當着諸人的面作的親近之舉,難免讓人不私下裡揣測三分,更何況還是當着楚政和楚軒的面,楚軒是儲君,可是他對楚軒,卻從來沒有這樣過……
如今他最後那番話,更是有了力捧楚轅之意,楚澈這般做,又是為何?
顧瑾心下不解,他若是沒有野心了,為何要做這樣的姿态,想要讓這兄弟兩産生隔閡嗎?然後自己再坐收漁翁之利?楚政身上下不了手,就在他的子嗣身上動心思……
到最後,這朝中莫名的,出現了兩股站隊,豈不是要開始上演黨争分裂?雖然曆來皇位之争都是如此,隻不過顧瑾沒有想到,這一日來的那麼快,這一切也都因為這次的秋獵而來開了序幕。
圍場居于草原之上,沒有特建的行宮房屋,大家都是住在敞篷裡,顧瑾伸着腿坐在床榻旁,看着那邊皺眉對着她腿上傷勢搖頭的模樣,顧瑾抽了抽嘴角:「師父,你老人家這模樣,好像我這是不治之症似的。」
無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蹲下身來,給查看着顧瑾的傷勢:「若再晚點,你這條腿,還要不要了?受傷了還逞能。」
自家徒兒的性子自己也是清楚的,雖然有時候很像那丫頭的脾性,但是顧瑾這孩子,卻比她還要倔上三分,自己決定了的事情,誰都勸不了。
「那能怎麼辦,要是換做别的禦醫,不就拆穿了嘛?」
顧瑾慫了慫肩,自己從小大到大的小傷大病,都是無涯給她醫治的,她的身份,無涯也都知道,但是她相信無涯。
無涯冷哼一聲,白了她一眼,從懷裡拿出藥品,撒在傷口處,随着藥粉滲入皮肉内,顧瑾倒吸了一口涼氣,悶哼一聲,手緊緊的握上床沿邊。
清清急忙拿來幹淨的帕子,輕輕擦去傷口邊緣的血漬,然後在給顧瑾重新包紮好。
「如今你大了,遇到的事情也就多了,還不讓淩兒他們在你身邊護着嗎?」
杜淩和白蕪平日裡沒事就在練武,學本事,然後等着顧瑾的指示,見顧瑾還沒有回答,無涯繼續說道:「淩兒縱然不便,那蕪兒呢?她是女子,在你身邊安排個侍女應該不會有什麼端倪吧?再說了,你日後要是再受傷,也不能老拖着等為師來了給你醫,這幾年,蕪兒的醫術也漸長,讓她在你身邊,怎樣都好。」
顧瑾低頭,看着清清給自己包紮傷口,也是,每次等師父來也不是個事,白蕪在自己身邊了的話,到時候好聯系杜淩在外面,這邊的紛争即将開始,她回去的機會,說不定也要來了……
半晌,點了點頭:「知道了師父,過幾日,我會安排的。」
看顧瑾聽他勸,他诶了聲,慵懶的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顧瑾像是想到什麼,無涯這十年都被拘在中都,像他這樣來去自由的人,這十年呆在一個地方已經不容易了,其實他這兩年也都有提過,要讓杜淩和白蕪回到她身邊去,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可學的了,唯一精進,是須得他們自己去參悟勤加努力的。
師父…是想離開了……
「師父…你是,想走了嗎?」
被顧瑾看出心思,無涯微微一愣,也是,這孩子自小聰明,不難猜到,他輕咳一聲:「這,這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再說了,你師父我又不是不在了,隻是出去雲遊一段時間,這幾年,江湖上的事情啊,變化莫測…為師……為師……」
顧瑾擡頭,微笑道:「師父,你想去,就去吧,這十年,辛苦你了。」
無涯停了言語,微歎一口氣,走到顧瑾的跟前,摸了摸她的頭,顧瑾原本強忍不在意,在這一舉動間,頃刻瓦解,神色憂傷不舍的看着無涯,無涯努力擠出笑意,手有些顫抖,最終還是拍了拍她的肩:「小瑾兒,你同你娘一樣,固執,堅忍,可你娘就因為這些,而成了執念,現如今你已長大成人,為師這份恩情,也算是還完了,小瑾兒,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為師隻希望你,不要揪着自己那麼緊,該放下的,就放下,随心一點,自在一點。」
「師父……」
顧瑾想伸手拉無涯的手,但是無涯的轉身,不帶片刻的停留,他走的很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她跟前,顧瑾伸着的手,在半空中停留片刻,莫然垂下。
她沒有權利,強留師父在自己的身邊,師父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該像她一樣,囚在這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