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看不懂唇語,不過猜也能猜到,那句話要麼是“你給我等着”,要麼是“這事沒完”。
酒吧老闆看了惹事的小甜品師一眼,揶揄道:“我怎麼不知道我的酒吧裡裝了攝像頭?”
冉冉建議:“其實是該裝幾個。”
老闆歎了口氣,“别人在這裡做事都是好好的,怎麼你一來就搞成這樣?你就不能忍忍啊?”
冉冉沒有回答。
随着周圍人漸漸散去,冉冉慢吞吞地收拾着滿地狼藉,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
由于從小成長環境的原因,她性格偏内向,害怕與人争執,剛才硬撐出一副強勢的樣子,其實垂在桌子底下的指尖一直在發抖。
現實世界的運行定律模糊而晦澀,并不像夢中世界的程序那樣邏輯分明。
她在這裡隻是一個普通的弱者。
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的時候,冉冉覺得應該獎勵一下自己,忘記不開心的事。
她打算等朱卿下班之後,約她去夜市吃麻辣燙。
想象着飄着紅油的大碗裡裝着滿滿的川粉、油條、年糕、炸肉,胃裡就暖暖的。
當她察覺到身後沉悶的腳步聲時,已經來不及閃避了。
後頸傳來一陣針紮般的疼痛。
冉冉隻來得及回頭看了一眼,模糊的視線中,是一副不懷好意的面容。
隻是一兩秒的功夫,她就感到頭腦眩暈、四肢無力,倒下的身體很快被人接住。
她像是個麻袋一樣,毫無抵抗能力地被人扛在肩上,通過酒吧的後門被帶到了一個昏暗的巷子裡。
男人打開車門,将她塞進了後座,看着那張瑩白的小臉,呼吸有些粗重。
冉冉本能地閃躲,擡起沉重的眼皮,認出了咫尺之遙的那張臉。
綁架她的人,正是不久之前那個故意挑釁的男人。
“喲,這麼快就醒了。”
男人的臉上透出興奮,像是一隻饑腸辘辘的獸,粗野地笑着說:“醒了更好玩。”
冉冉想打他,手腕卻被攥住。
“剛才不是很會罵嗎?再罵兩句聽聽?”
眼看着女孩臉頰發紅,明亮的眼眸中顯現出慌亂,男人的呼吸愈發粗重。
“不罵了?也好,省點力氣,過會兒多叫幾聲……”
他俯下身,呼吸噴在女孩的脖頸處。
冉冉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用牙齒咬住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
她雙腿無力,膝蓋被壓住,無法直擊男人的要害。
一樣銀色的物什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中,那是這個混蛋耳骨上的耳釘。
她一口咬了上去,硬生生将它扯了下來,拖拽出一道口子。
車裡響起慘叫聲,淡淡的血腥氣彌漫。
冉冉有點想吐,卻也更清醒了幾分。
她用盡全身力氣蹬開男人,坐起身拉車門把手。
但是車門被鎖住了。
後面那人已經撲了上來,雙手掐住了冉冉的脖子。
冉冉忍着疼痛和窒息感,用力拍打車窗,可是這輛車停在人迹罕至的巷内,這個時間幾乎不可能有人經過。
難道今天就要折在這裡了嗎?就因為自己沒有忍氣吞聲?
她有點絕望。
在瀕臨窒息的邊緣,當她看到那道出現在巷口的身影時,還以為自己因為缺氧而出現了幻覺。
她拼命拍打車窗,試圖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不尋常的動靜确實引起了巷口那人的注意。
他側過頭,往巷内瞥了一眼,快步走了過來。
冉冉停止了拍窗的動作,滾燙的手心貼在冰涼的車窗上,怔怔看着來人。
她更加懷疑,這隻是一場幻覺。
昏沉的燈光下,來人的面容與夢中顧謹的臉漸漸重合,簡直像是從她的夢中走出來的大boss。
“顧謹”俯下身,黑沉的眸子望向車内,眉頭微蹙。
車裡的男人松開了掐住冉冉脖子的手,将她的手腕不着痕迹地縛在後腰處,口中罵罵咧咧:“看什麼看?沒見過情侶在車裡玩啊!”
冉冉回過神來,惶急地争辯:“是他綁架了我,我不認識這個人,你快幫我報警!”
她急得眼眶發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的“顧謹”。
這是現實生活,不是夢。
夢裡的顧謹不會容許别的男人觊觎她,哪怕有着相同的面容,眼前這個陌路人卻可能怕惹麻煩,冷眼旁觀。
窗外的人抿了抿薄唇,似乎做出了決定。
他站起身,後退了幾步。
冉冉的一顆心沉落谷底,如果這個路過的人不幫她,她隻能殊死一搏了。
然而下一秒,車外的男人邁開長腿,踹向了前車窗,随着“砰”的一聲響,窗上出現了裂紋。
他緊跟着又踹了幾腳,前車窗應聲而碎,修長的手臂伸了進來,将車門解鎖。
冉冉雖然對夢中的顧謹沒什麼好印象,卻也了解此刻的形勢,她趁着身後的歹徒愣神之際,飛快開了車門,跑到“顧謹”身後。
車裡的男人邁步下車,陰沉着一張臉,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女朋友隻是在和我鬧别扭,你再攪合我的好事,信不信我揍你?”
“顧謹”看着男人,不緊不慢地說:“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過會兒到了警察局就知道了。”
連聲音都和夢中的顧謹一樣,聲線偏低偏冷。
男人眯了眯眼,看向冉冉的目光中帶着不甘,鑽進車裡,發洩似的用力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冉冉籲出一口氣,慢慢蹲在了地上。
“顧謹”半蹲下身,問:“你還好嗎?”
冉冉心緒稍定,擡眼看向眼前的人。
他看她的眼神帶着陌生人的疏遠和關切。
她盡量保持聲線平穩,勉強微笑道:“我沒事,謝謝。”
她身體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愈演愈烈,像是有一簇小火苗,慢慢吞噬着殘存的理智,顯然是剛剛那個混蛋給她注射的藥物導緻的。
“顧謹”點點頭,起身準備離開,就像任何一個陌路人應有的表現。
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
女孩仍然蹲在那裡,昏黃燈光下,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暈。
他淡聲問:“你不舒服嗎?”
冉冉用力搖了搖頭,鼻息的溫度卻在節節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