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微弱的風從窗戶縫中吹進,将窗簾小幅度地揚起,第一縷晨曦柔和地照亮了床上女孩的臉,那張小巧白皙的臉上寫滿了迷惘和無助。
冉冉揉了揉額頭,在過去的一個小時内,她被迫消化了太多的信息。
比起這段時間以來的離奇夢境,似乎剛剛過去的這一夜才是最荒唐的一場夢。
冉冉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思緒,盡量平靜地陳述道,“你剛才說我和沈染其實是同一個人。就算是你提到的那個認知解凍技術真的存在,但是回憶也是一個人的組成部分,而在我的回憶中沒有任何和沈染有關的事情。從這個角度來說,我不可能是沈染。”
藍旋念坐在她旁邊,手臂撐在她身體的一側,靜靜看着她。
良久,他突然笑了,“冉冉,仔細想想,你真的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嗎?”
冉冉望着藍旋念被晨光襯得越發出色的臉部輪廓,那一瞬間,眼前的臉與夢中那個叫顧謹的男人的臉漸漸重合。
可那些真的僅僅是自己的夢嗎?
奶糖融化在口中的甜、顧謹的手撫過腳踝時的肌膚灼燙、面對人類文明傾覆時的自責沉痛、小機器人在自己身邊漸漸死去時感覺到的悲傷……那些片段化的場景和其中包含的情感,就像是冉冉喝過的那杯名叫“似曾相識”的酒,随着一點藍色出現在無色的酒液中,更多的藍色逐漸氤氲開來,産生了一個無法停歇的風暴……
冉冉心中突然慌亂到了極點。她垂下眼眸,不敢再和身邊的男人對視。
男人卻突然傾身過來,扯開了冉冉身上的被子,以不可置疑的力量壓在了她身上。
他一隻手撐在她身側,另一隻手輕輕擡起女孩的下巴,強迫她和自己對視,然後俯下身吻住了她。
曾經藍旋念的吻是溫和而步步為營的,此時這個吻卻像是一場席卷過境的風暴,以侵略者的姿态掠奪着女孩的所有氣息。
冉冉感覺到自己的舌尖被用力吸吮,酥麻中帶着一絲痛意。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對上了藍旋念那雙暗潮洶湧的眼眸。在從前,冉冉一直都喜歡和藍旋念親近,也從不排斥他對自己的渴望。但此刻這樣強勢霸道的他讓冉冉覺得陌生。
冉冉試圖抗拒,可男人的上身和腰部力量大得驚人,她的抓撓就像是小貓的玩鬧。兩個人的衣服都很薄,這樣的貼近簡直和肌膚相親沒有什麼分别。
漸漸地,冉冉像是被迷惑了心智一般,從被迫的承受逐漸變成了不自覺的回應,沉淪在這場激烈的親吻之中。
女孩的主動取悅了壓在她身上的男人。藍旋念暫時放過了她,擡起頭時,漆黑眼眸中醞釀的情緒卻尚未消散。
男人聲音低啞,“冉冉,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誰?”
冉冉的心頭像是被猛地一撞,腦海中無中生有似的出現了很多片段和場景,這些碎片般的回憶在一瞬間膨脹開來……
那是一個剛剛轉暖的春夜,冉冉,不,是沈染,正微微仰着頭,目光流連于黑暗夜空中的浩繁群星之中。
這是一個藝術家與天文台聯辦的星空藝術展,浩瀚的宇宙被鋪展在高大的穹頂之上。展廳中極昏暗,唯一的一點亮光來自于穹頂的模拟星空。星空處于緩慢的旋轉之中,以便使參觀者領略地球不同維度處的星空。半小時前還是北半球的星空,現在已經轉到了南半球來。
沈染看到此前的夏季大三角颠倒了過來,覺得有趣,腦中浮現出一些靡麗的上古神話,忍不住用手肘觸了觸旁邊和她一起來的梁冰,壓低了聲音說,“欸,你聽沒聽說過天鵝座的傳說?”
旁邊的梁冰似乎沒什麼反應,沈染早已習慣了這位好友的高貴冷豔,于是繼續小聲說道,“傳說中,宙斯喜歡上了一個叫做勒達的公主,但是害怕以原身出現會驚吓到她。于是化身為一隻潔白的大天鵝,公主見了很是喜歡,抱着天鵝進入了夢鄉,結果……”
沈染故意賣了個關子,身邊的梁冰卻依然不語。沈染隻好繼續道,“結果公主懷孕了,生下了後來屬于雙子星座的希臘英雄……”她擡起手指向了一個方向,那裡有一對緊密靠近的明亮恒星,“喏,就是那兩顆。”
模拟星空的真實度非常高,沈染仿佛置身于偌大宇宙之中,自身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塵,整顆心都沉浸于其中,不知不覺已經仰着頭很久了,脖子酸痛得很,索性把腦袋靠在了梁冰的肩上。
腦袋有了堅實的支撐,沈染舒服地輕歎一聲,繼續惬意地用手指對着星空比劃,絮絮地跟被她靠着的人講述着自己知道的星座傳說,講到最後,她低低感歎道,“以後我們倆一起去阿塔卡瑪沙漠好不好?我好想在一片真實的夜空下看這些星星啊……”
為了将音量控制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程度,沈染微微揚起頭,将嘴唇湊近了梁冰的耳朵,卻不小心觸碰到了她的耳垂,立刻感覺到被自己靠着的肩膀和手臂微微繃緊。
沈染覺得好笑,故意用手頗不規矩地摸了摸梁冰的手臂,手指觸及的肌肉堅實有力。她剛想稱贊一下梁冰最近的健身頗有成效,卻蓦然反應過來,猛地擡起眼,剛好撞進了一雙幽深的眼眸。
沈染瞬間石化在原地。
雖然光線昏暗,可眼前的人臉部輪廓深刻清俊,分明是屬于一個男人的。原來剛剛一直被她靠着肩膀的人并不是梁冰。
她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随着夜空從北天切換到南天,下方的觀衆席也在緩慢地旋轉,以造成一種參觀者處于缥缈宇宙中的錯覺。沈染的座位不知不覺就旋轉了一周,所以把身側的這個男人錯認為了梁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