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郁在林北背上輕輕推了一把,跟在了最後。
地底下根本無法辨别東南西北,但細細觀察能依稀看出地道是微微向下傾斜的。
唐琢能感覺到,他們一直在朝地下深處前進。
可即便如此,四周的空氣卻沒有如應該的那般逐漸稀薄,三人呼吸順暢,一直在燃燒的火把也是最好的證明。
越往前,林北耳畔的聲音越響越響亮清晰。
後來,甚至震得他有些頭疼。
梁郁走着走着,便發現了眼前人的異樣——林北身形微微搖晃,像是站不太穩,但仍舊憋着一股勁,努力跟上唐琢。
他想了想,随後擡手拉起唐琢外套上連體的兜帽,扣在了林北頭上。
林北還沒來得及反應,肩上就多了一隻手。
骨節分明的大手向上着力,支撐着他的身形。
沒有半句話語,但林北心裡卻還是不由得一暖。
三人越走越深,四周的空氣愈漸濕潤。
氣溫在拔高,給人的感覺像是靠近了一片熱帶雨林。
目之所及還是四通八達的地道,可眼前卻起了一層稀薄的水霧。
明明是一片死寂的地下,卻隐隐出現了一絲噪動。
走在最前的唐琢腳步猛地一頓,屏住呼吸。
梁郁飛快注意到他的反應,緊接着有了動作。
他迅速擡起一隻手掩在臉上,另一隻手從林北肩頭移動到他的臉前,捂住了他口鼻。
他動作實在是快,林北險些一口氣沒倒上來。
四周都是水汽,潮濕得明目張膽,唐琢不敢放電出去探查。
霧氣在一定程度上遮擋了視野,前方的情況晦暗難辨,唐琢下意識放慢腳步,提防着護在梁郁二人身前。
三人屏息凝神,謹慎前行了一小段。
緊接着,眼前出現了一條死路。
林北痛苦地抱住腦袋,如果不是梁郁在旁邊支撐着,他幾乎就要摔倒在地。
那個平緩的呼吸大得仿佛就炸響在耳道裡。
可他身邊除了梁郁唐琢,再也沒有别人。
唐琢回過頭來,三兩步湊近,從梁郁手裡接過林北。
大手貼上他的腦門,定向導出生物電,把人渾身上下都掃了一遍。
很怪。
明明從生理機能上看來沒有任何問題,但他就是呈現出一種瀕臨崩潰的狀态。
唐琢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差,有些心焦卻找不出林北的病因,斟酌片刻也隻能說:“先休息一會兒吧。”
梁郁看着唐琢将人攙扶到一邊,靠牆坐下。
突然,若有所覺。
他瞬間擡起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眼前通道盡頭的那面牆壁。
一樣的色澤、一樣的質感、與周圍通道流暢的連接……一切都說明這就是一段挖到一半戛然而止的死路。
盯了半晌,梁郁微不可查地眯起了眼睛。
唐琢安頓好林北,一擡頭,注意到了伫立一旁直勾勾盯着某處的梁郁。
青年身姿挺拔,目光如炬,觀察片刻後堅定又謹慎地邁步走去。
他緩緩來到死路盡頭,靠近,停在鼻尖與之僅有拳餘之隔的距離,然後仔仔細細地端詳着眼前這面牆壁。
五秒,十秒,半分鐘……
一點一滴,在這個地下世界,時間都流逝地更為緩慢。
唐琢将林北護在後背與牆壁之間,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不遠處的梁郁身上。
後者卻像一尊蠟像,動也不動。
“撕拉——”
一聲裂帛。
像是一雙無形大手在凝滞的靜寂中撕出一道裂口,空氣都瞬間流動起來。
梁郁起身,将那段從褲腳扯下的布料覆在臉上綁定,隻露出一雙眼睛。
身後不遠處,時刻關注着他的唐琢立刻會意屏息,同時也捂住林北。
幾乎是同一瞬間,梁郁飛起一腳。
“砰”得一聲巨響過後,尺餘厚的牆壁瞬間碎裂。
淡青色的煙汽“噗”得一下噴湧而出,一股甜膩的氣味随之彌漫了整個通道。
帶有顔色的氣體迷蒙了視線,唐琢眼前一迷,足有一分多鐘看不清事物。
他不敢開口說話,隻能焦急地瞪大眼睛,一邊提防不知隐于何處的危機,一邊慌忙在濃霧中尋找梁郁。
幸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很快障目之物便漸而散去,那道纖細高挑的身影也逐漸清晰。
可不等唐琢穩定心緒,他的精神又猛地被揪了起來。
眼前,出現了一個龐大又駭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