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郁身邊猝然撲上來一個巨大的身影。
他沒看清是什麼,但因着熟悉的氣息放松了警惕,緊接着後腰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棍”。
梁郁忍疼側身躲過第二三四五“棍”,無語地看向來者。
吃過苦頭,小南不敢再動嘴亂咬了,此刻隻揮動着碩大的爪子一腳踩死一隻被樹母操控着沖上來的變異巨蟲。
蟲子足有海碗大,小南一腳爆汁,然後吐着舌頭眼睛晶亮甩着尾巴看着梁郁。
梁郁面色平靜,但後退了一步。
唐琢側身躲過一隻攻向他的進化山雀,快速投入戰鬥,邊打邊問:“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走後,戰況直轉急下,被控制的人太多又殺不死,我就想着先到醫院和狼王彙合。”有了三人的加入,秦家樂壓力頓減,才有功夫解釋,“可等我們趕到的時候醫院這邊早就是一片廢墟了。”
“小南帶着我們從廢墟裡找到一個入口,剛進去沒多久,地道就塌了,我們就掉到了這裡。”
秦家樂看了一眼鐵籠的方向,有些焦急:“琢哥,我們到的時候狼後已經昏迷不醒了,狼王也受了重傷。這些鳴狼告訴我,樹母在吸噬狼後的生機,等她被徹底抹殺,樹母就能頂替母親的身份,徹底掌控新生的小狼王。”
梁郁聞言,一刀斬斷死一隻攻來的進化鼠,看向唐琢:“我去救她。”
唐琢二話沒說,從四周根莖和受控動植物的包圍中為梁郁破開一個豁口,掩護他沖向中心。
梁郁動作極快,飛身來到鐵籠跟前。
狼王倒在地上狼狽嗚咽着,呼吸已經非常微弱了。
即便滿身傷痕、狼藉非常,它的眼睛依舊炯然。
此刻,這雙眼睛滿帶希求地看向梁郁,臉卻朝着母狼的方向。
梁郁看了一眼,垂下雙眸。
“放心。”
語氣依舊淡淡的,但聽起來可靠又溫柔。
狼王像是在這兩個字裡獲得了某種心照不宣的承諾,喉間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他慢慢收回看着梁郁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電光閃爍的鋼鐵囚牢。
就像梁郁來到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梁郁握緊手裡的刀,抵上狼王的脖頸。
“睡吧。”
他擡眼不看,手按住刀柄,捅了下去。
籠中的母狼似有所覺,她緊閉的眼睛抖了抖,卻沒能睜開。
梁郁長刀揮起,圍着鐵籠掃蕩一圈,三下五除二将刺入母狼身體的所有根莖盡數斬斷。
斷裂的根莖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不住揮動掙紮着退了回去,下一瞬更多根系如潮水般從地上湧出,反撲而來。
觸手一般地根莖從四面八方伸出,試圖抓住梁郁。
狼王雖死,狼群猶在。
幾隻健壯的狼率先調轉身形,向着梁郁沖來。
它們靈巧地躲避着根莖的橫掃和受控動物的攻擊,用鋒利的牙齒撕咬着、拼殺着,慢慢形成了一個牢固的包圍圈,将梁郁和狼後死死護在其中。
梁郁提着刀,腳下朝着某處借力一蹬,迅速向着樹母冠頂的晶核靠近。
腳下的地面突然崩裂,一條巨大的根系猛地從正下方鑽出,直刺向他。
下一刻,一隻鳴狼敏捷地躍起,用身體墊在梁郁腳下。
“噗”得一聲,它的身體被尖刺貫穿,鮮血四濺,但鳴腔之中卻沒有發出一絲呼号,它牙關緊閉死死咬住根莖,将其按在地面上。
梁郁也隻來得及看它一眼,便轉過頭,一躍攀上一根枝桠。
他身後,越來越多的鳴狼自遠處撲來。
唐琢幾人也抽身向這邊靠攏。
樹母感知到威脅,反撲之勢更盛。
梁郁身後接二連三響起,血肉被洞穿的沉悶之聲。
他不能回頭,更快更迅速地向着樹頂掠去。
如果說樹母的根莖是攻掠殺伐、無堅不摧的矛,那樹冠就是溫柔托起晶核、堅若磐石的盾。
明明樹并不高,但梁郁卻爬了很久。
越往上,越繁茂,枝葉好像活過來一般在梁郁身後漸漸收攏。
等梁郁終于發現的時候,他仿佛已經被和樹下的世界完全隔開了。
四周一遍寂靜。
聽不到任何打鬥的聲音了。
茂葉之上,風都一言不發。
不知深淺的靜谧,遠比重重危機更令人膽寒。
梁郁神色不變,沒有半點猶豫,繼續向上。
淡青色的光茫愈盛,梁郁撥開最後一片樹葉。
一枚瑩潤的晶核出現在眼前。
它懸浮在一片枝桠糾纏而成的巨型網狀結構上,兀自一明一滅,散發着耀眼的青光。
宛如一顆跳動的心髒。
每一次閃耀跳動,晶核四周的葉片便猛烈抖動。
明明四下無風,晶核周圍卻傳出陣陣“沙沙”得嗡鳴聲,分辨不出來自晶核,還是來自葉間。
梁郁看着眼前閃耀的晶體。
他惡補過的“進化學”常識,晶核是比金剛石更為堅硬的物質。
陳滿說,擁有晶核的生物即便魂銷骨散,隻要晶核還在,它的意識就永遠存在。
教材上寫,最好處理辦法是将晶核取走,送入官方研究所,妥善收容。
但是梁郁不願意。
他說過要殺了這棵樹。
為了唐琢,為了承諾,為了滿牆的血字,他說到,就會做到。
腦海深處,有個聲音告訴他:手裡的刀,可以擊碎萬物。
梁郁将長刀從身側的樹枝掩映間舉起,對準了眼前散發着幽幽熒光的晶體。
鋒銳的刀尖銀光一閃。
梁郁用盡全力将刀刺了出去。
“噗——”
一聲悶響。
這不是晶體碎裂會發出的聲音。
漂亮的黑眸倏爾瞪大。
梁郁的刀,刺進了柔韌的血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