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後院的房舍内，葉紀玄耗盡最後一點力氣将文章處的最後一字寫下，随後手中的毛筆落下，像是身上的重負已經卸下一般，葉紀玄擡頭，對着看守自己的人道，“如此便可以了？”

看守的人将卷子接了過來，上下掃了兩眼确認無誤後，随意回了句，“嗯。”

“這次之後，我确實可以榜上有名對吧？”葉紀玄盯着看守的人問道。

看守人不答隻是幫着将東西呈上去交差，結果葉紀玄死死拽着他的衣袖，瞪大着雙眼問道，“我會榜上有名的對吧？”

“我會榜上有名的對吧？”

“你回答我啊——”

看守的人見着癫狂的葉紀玄，被他的舉動惹怒了，直接甩開他的手，啐了一口，“媽的，瘋子，誰他媽會錄用你啊，不過是大人安排的雜碎而已。”

“你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葉紀玄不可思議道，“你什麼意思？”

“呵，我的意思是，你還有那個明修源都是我家大人的丢棄的棋子而已，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什麼考取功名，他媽的就是騙你們的！舉人大老爺！”說着，那看守人還嘲諷了一番，随後踢了踢葉紀玄便走了。

留得癱軟坐在地上的葉紀玄瞪大着雙眼，無力的望着眼前屋檐下方方窄窄的一線天，随後他擡起頭，露出那雙青黑凸起的眼眶，死寂的望着另一名站在門邊看守自己的人，也不知道突然哪裡來的勇氣，在那人害怕的目光下，突然站了起來，拔出頭上的簪子狠狠的刺向那人。

鮮血沾滿了他的慌張又麻木的臉，随後他冷靜的擦了擦鮮血，快速跑出門外。

林盡塵走在前往貢院的路上，誰料眼尖的望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在巷子裡，他立馬追上前抓着那人的肩膀，“葉紀玄，你怎麼在這裡？”

葉紀玄猛地哆嗦肩膀，第一反應便是逃。

誰料林盡塵用力按住他，“往哪裡跑，今日我便要帶着你揭發你與那明修院暗中舞弊的事！”

而聽到林盡塵這番話，葉紀玄莫名安靜了下來，他轉過頭，突然對着林盡塵道，“你帶我去吧。”

林盡塵詫異的挑眉，随後他便聽到身後一陣慌忙地腳步聲，他立馬敏捷地帶着葉紀玄離開原地，一路上他帶着葉紀玄走着，望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有人在追殺你？”

“嗯。”葉紀玄答道，“是明修源派來的。他承諾我的都是假的，還想要了我的命，可我不想就這樣死在他手上了，我要他身敗名裂，我要他死。”

林盡塵轉頭望着眼前這個看似老實執拗的讀書人，有些意外，還以為他會一直被牽着走，沒想到……

“那就和我一起拆穿他。”

葉紀玄道，“如果去報官，時間太麻煩且會被壓下來。”

“誰說我要去報官了？我要去貢院直接禀明主考官！”林盡塵冷聲道。

葉紀玄眸子一愣，随後道，“我在書院裡還藏了寫些證據，每一次明修源讓我寫的卷宗和模仿的字帖我都會偷偷拓印一份。”

“喲，看來小心思也挺多的嘛。”林盡塵調笑道。

二人先回了一趟書院，避開耳目，葉紀玄好不容易将東西取到後，二人小心走出書院，見着身旁人滿臉汗漬緊張的樣子，林盡塵狀似輕松安撫道，

“沒事，别緊張，說不定事成之後，你都将責任推給明修源，上面會從輕發落呢。”

從輕發落麼……葉紀玄苦笑，他做了這麼多錯事，或許已經不配成為一位讀書人了吧……

“小心！”就在林盡塵轉頭跟葉紀玄說話之際，身旁的葉紀玄輕聲喊道，一柄斷刃襲來生生刺入生肉之中，一旁人猛然輕哼一聲。

“葉紀玄！”林盡塵低喊，随後立馬擡眼，望着眼前發現他們二人的紅衣婆子，林盡塵咬了咬牙，随後擡手一揮，袖子中猛地灑出一陣粉料，迷得紅衣婆子迅速閉上眼睛。

随之，林盡塵腦中便傳來系統最後的警告聲，“主播的積分負數已達上限，不可再兌換物品。”

丫的！林盡塵暗罵一聲。

他帶着葉紀玄躲在一堆垃圾中，身旁人肩膀鮮紅一片，涓涓流着鮮血，“堅持住！”林盡塵低聲對着葉紀玄道。

葉紀玄不止的抽搐着，加上方才的奔跑和緊張已經耗盡他所有的體力，他将懷裡死死拽着的東西送入林盡塵的懷中，“我……我已經跑不動了，那群紅衣婆子還會追過來的，我……我們這樣……躲不了……多……多久。”

“你拿着這些，一……一樣的……”

“葉紀玄！你給我撐住！”林盡塵低聲吼道。

“我不幫你，是因為……因為……齊了……安讓你們……來的……，你們……都……一個個，自大的要命。”葉紀玄嘴邊流滿鮮血，笑着對林盡塵道，“我……幹嘛……要幫你……們。”

“我嫉妒齊了安的天資，也……嫉妒你的攀上陸家。”

“讀書人之命在于做官，為國，為民，為天下……，我做了那些事情，已經不配做官了，也不配做一個讀書人，娘……也死了，我已經沒什麼活下去的希望了。”被欲望，執念，以及明修源的迷香困住這麼久，這是他難得清醒的時刻。

“快走吧！”葉紀玄笑着催促道，林盡塵望了他良久，最後起身離開……

在林盡塵離開後，葉紀玄緩緩從垃圾堆裡走了出來，他渾身贓污，走到大街上引開紅衣婆子，沒走多久他就被打倒在地，血泊之下，

葉紀玄放空了腦袋，他記得，卷子上的文章題标處有這麼一句詩，

原得此身為國門，四驅肝膽兩昆侖。

這是他好友齊了安的詩句，而現在，他也該去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