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變得一片漆黑,與此同時,她的眼睛傳來劇痛,兩道滾燙的熱流從她眼睛裡汩汩流出,順着臉頰一路淌了下去。
“啊!!!”
侍女捂着臉倒在地上,從喉嚨深處吼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
口腔裡充滿了鐵鏽味,仿佛有一把小刀在其内攪動,她情不自禁地噴出一口血。不僅如此,她感覺自己的喉嚨、口、鼻腔、耳竅甚至全身七竅中都滔湧出熱流,它們順着嘴角、順着皮膚、順着脖頸,如流水般淌下。
七竅流血的滋味,當真痛不欲生。
侍女如一攤爛泥般在地上打滾,強烈的痛苦令她神志不清,在地上扭曲着爬行,不一會,她抓住一片衣角,哽咽道:“救……”
這一口氣剛吸進去,她又嘔出一口血。
每一次吸氣時,痛苦的呼吸都伴随着絕望,這就是曾經那些被傷害過的小妖們所承受的痛苦嗎?
被侍女拽住衣角的七彩雉妖小妖吓得差點跳起來,他正是方才被小吏搶走白蓮淬玉杯的小妖:“你你你,你别抓着我呀!”
他努力扯着自己的衣服,扯了好半天才将自己的衣服從她手裡扯出來。看着地上狼狽求救的侍女,他強行遏制住自己泛濫的同情心,委屈巴巴地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衆七彩雉妖擔心又被這哭爹喊娘的侍女黏上,一個個站得遠遠的,隻是旁觀她在地上翻滾、掙紮。刑察司的小吏被她這副陣勢吓壞了,忙停下攻勢,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這場面實在太難看,南飛皺了皺眉,擋在了丹凰身前:“老祖宗,咱們将她趕出去吧?莫要污了您老人家的耳。”
丹凰也不喜這吵鬧,微微點頭,往太師椅上坐了。
南飛和落彩對視一眼,二人驅趕起了地上的侍女:“别哭了,往這走!”
侍女艱難地從廳内一路爬到客院大門,她滿身是灰,神态窘迫,像是叫花子似的被兩名七彩雉妖趕來趕去。
刑察司小吏們哪見過昌樂郡主府的人被打成這樣,一個個麻溜地跑了,連地上正在哭爹喊娘的侍女都不扶了。
在爬出門的那一刻,侍女回過頭,黑洞般的眼睛望向院内的方向,恨恨道:“你們給我等……等着。”
她是昌樂郡主府上的人,七彩雉妖如此行為,等于打了昌樂郡主的臉。
今日令她受此奇恥大辱,來日必将十倍奉還。
就在這時,門口一道古怪的冷笑聲響起:“喲呵,你還想回來報仇嗎?”
侍女吐出一口血,艱難地回應:“此仇……必報。”
“哈哈哈!她還想報仇!”突然,一群人哄笑了起來,笑聲幾乎掀翻了整個客院。
對于侍女來說,如此震天響的聲音變得比從前更加刺耳,她感覺自己的耳中仿佛又有熱流湧出。
“你們作惡多端,如今終于受了懲罰,真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七彩雉妖族的小姑娘真了不起,為我妖界做下這等大好事!”
“我若是你,我就自裁謝罪,主動為妖界清理門戶,哈哈哈!”
侍女強忍着耳痛,偏過頭,努力去記住他們的聲音。
她咽下喉嚨裡的腥甜,惡狠狠地道:“你們!你們……全都給我等着!”
見她仍不知悔改,一名老妖故意沉着聲音,破口大罵道:“你們孔雀族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更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有臉過來找七彩雉妖族報仇?要我說,七彩雉妖族那小姑娘當真心慈手軟,換做是我,方才已經将你打死了!”
“沒錯!你們孔雀族真是不要臉啊!你趕緊找個繩子把自己吊死吧!”
另一個人朝她吐了口唾沫:“呸呸呸!快滾!”
有人帶頭之後,其他人也跟着吐起了唾沫。
吐了一會後,有人感覺不過瘾,又朝她身上扔了幾個臭雞蛋。
這群妖族被孔雀族和王公貴族們欺壓了幾千年,如今終于有了發洩的機會,哪有人會輕易錯過?衆妖們完全不手軟,肆意朝着這位孔雀王族的侍女發洩自己的怒火。
若非昌樂郡主的名頭尚有威懾,落在她頭頂上的就不是唾沫,而是刀子了。
被衆妖們群起而攻之後,侍女尚且沒爬出青露客院的範圍,精神便已經崩潰了。
她流着眼淚,頂着謾罵和唾沫,挪動着自己的雙手,忍着屈辱,一步步,艱難地從人群中爬了出來。
她原本嬌嫩的雙臂被地上的碎石磨破,雪白的皮膚上盡是一道道血痕。
原本,她以為遭受斑彩匣襲擊已經是最痛苦的事情了,沒想到更令她們痛苦的是群妖們的謾罵。
她卻感覺不到皮肉的疼痛,因為她的心靈更痛、更難過。
“你們族就是妖界的敗類!”這是一名不敢當界罵孔雀族的妖。
“你們不是大人物嗎?今天變成了小人物,感覺如何?”
“妖界以你們為恥!”
侍女不斷往前爬着,爬着,感覺這條路仿佛格外漫長,好像沒有頭。
就在這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在後方響起,一個東西砸到了她的身上:“拿着你的破盒子滾。”
有人望向丢到侍女身上的寶石盒子,吓得往後蹦了一下:“小姑娘,你們那位紅衣姑娘為何沒将這害人東西給毀了?怎的又還給孔雀族了?”
落彩笑道:“諸位放心,老祖宗已經處理過這斑彩匣,今後她沒法拿來害人了。”
“哈哈,好得很!多謝你們為民除害!”
侍女用盡全身力氣,将被廢了功效的斑彩匣緊緊地抓在手裡,仿佛落水的人抓住浮木。
她終于克制不住,黑洞般的眼睛裡流下淚來,痛哭出聲:“……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