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七司擢考正式開始。
畢竟是三年一次的大考,天還沒亮街上就已經熱鬧起來,各客棧裡住着的考生早早起來用早食,臨街的包子鋪霧氣缭繞的,老闆邊上蒸籠邊說着吉祥話。
等到考生搜身進場時,貢院周遭更是人滿為患,送考的馬車一直停到了巷道外。
這番景象是晉舒意從未見過的,晉家是商賈,本就沒有參考的資格。
以往州試的時候,她也帶晉書铖去瞧過熱鬧,卻實在沒有京中的架勢之大,今日仿佛是全京城的人們都擠了過來似的。
其中不乏她曾在畫冊上見過的諸多女眷。
京官雖說是占些優勢,但大興的七司擢考嚴格,除了世襲罔替的爵位,哪怕是再大的官家,其子弟想要入仕也得親自考取功名。
為了避嫌,這些公子哥兒來參加考試,大多是女眷們送考。
晉舒意本是要去書齋的,卻是被一路堵得厲害,最後幹脆就下了車。
身後有吊兒郎當的男聲:“行了,别送了,你們是能進去替爺考了還是如何?!”
緊跟着有婦人佯裝生氣:“這孩子,怎麼沒個正形的。”
聲音甚是耳熟。
“娘,哥哥是有真才學的,這回定然沒有問題,莫要緊張便是。”
“你們瞧好了就是!”男聲這才少了些不耐煩,“回吧!”
芳菲伸手,将晉舒意往内護住了些才沒叫那少爺将書箱甩上身。
主仆倆往内道别了别,正見一個身着錦衣的男子往裡頭大喇喇擠過去,一路有小厮開着道,不叫旁人礙着路。
與此同時,後頭馬車裡卻是又響起一聲責備:“三妹妹你怎麼回事,既是一同來了,怎麼半句都沒見你祝福大哥?”
是陶夏知的聲音,晉舒意終于确定,隻是比之萬春别院那日,多了一分刻薄。
“我……我不知道怎麼說……”一個細弱的聲音回道。
“你是蠢麼?!今個兒是什麼日子?!便是不知道說什麼,前夜不會好好想想麼!枉母親心疼你,還答應姨娘特意帶上你出來!”
“我……”
“好了,好了,吵得我頭疼。”陶夫人的聲音,“不是想出來逛逛麼?自己去了便是。”
“娘,可是頭疾又犯了?”罷了,陶夏知聲音一厲,“還不快下車?!”
到這裡,晉舒意一把抓住芳菲往岔路去。
旁人的家事叫她無意入了耳本已經是失禮,怎好同人面對面。
“小姐認識?”芳菲沒進别院,是以認不出她們聲音。
晉舒意點點頭又搖頭:“不算認得吧,不過倘若是識破了,總歸面上子不好過。”
她矮了頭道:“是陶家。”
“戶部尚書家的?”芳菲還記得畫冊上提起的人,片刻便就了然,“聽說京中最是講究嫡庶尊卑,想來那三小姐的日子不很好過吧。”
晉舒意卻是拍了她一下:“莫要妄議。”
因為是臨時拐上岔路,二人繞了些路才進的書齋。
學子們大多都去了考場,這時辰書齋沒什麼人,老闆一見人進來就咧開嘴:“小姐想買什麼書?”
芳菲接道:“老闆,你們這兒可有話本賣?”
“小姐這邊來!”
隻見一整排書架上,層層放着不同顔色封面的書籍來。
“小姐您可算是找對了地方,這整個京城啊,咱們家的話本很多可是獨一份的!您瞧瞧!”
晉舒意掃了一眼:“我們自己先看看吧。”
“小姐可有常看的作者?”老闆從旁問,“這瓊林先生的書啊,我們家的最全!”
“瓊林先生?”
“小姐不知道?”老闆狐疑又看她,“小姐是外地來的?”
他這一問,晉舒意默然。
老闆趕緊抽了一本出來:“來來來,好比這本!缭亂京城!京中前段時間最火的話本了,瓊林先生剛完結不久!咱這兒,獨一份!”
晉舒意伸手接過,眼看老闆還舍不得走,她微微一笑:“有勞了。”
“行,那客人你先看!保管您喜歡!我先出去,哈!”
等他當真往櫃台去,芳菲才湊近了些:“小姐,這話本難道不是到處都有的麼?”
“自然不是,”晉舒意打開手裡的書,“正經學習的書便就是那些,價格麼各家也都差不多,賺死了不吓人,但是話本子不一樣。他們這些書齋前邊賣書,後邊其實是有書坊的,專門進行抄錄刻印。話本不像詩集等,更通俗易懂,更有煙火氣,受衆自然也更大。所以作者寫完之後為了更好地傳播,往往都直接将書稿交給書齋進行抄錄,再行賣出。也就是說,作者将書稿供給哪家書齋,相當于是同這家書齋進行了合作,在他們複錄售賣之前,别家沒有,等到别家開始抄錄的時候,他們已經搶占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