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飛機,黎安就接到毛樂的電話:“說好了來我學校找我的,安安,你怎麼不過來?”
翡城的風冷冽地滑過,黎安露出的胳膊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還是沒有對“安安”這個稱呼脫敏。
“抱歉,最近事情比較多,忙忘了。”
年下的弟弟不是那麼好應付的,毛樂嘟囔道:“那你什麼時候過來?”
“明天吧,明天我回國就來找你。”
黎安站在翡城的梧桐大道,風吹起落葉,蕭瑟非常。
她沒忘記是怎麼被無形的規則逼着答應和毛樂在一起的。
如果隻從表面上看,毛樂是個多才多藝的優秀青年,放在大學校園裡,是非常招桃花的類型,但黎安沒忘記毛樂是怎麼跳過所有人拿到她的私人電話,又是怎麼費盡心思試圖闖入她生活的。
他要是真像他看上去的那麼單純,那黎安這幾十年等于白活了。
翡城的秋天似乎比黎安映象裡更冷,黎安緊了緊身上的風衣,縮緊脖子。她嘗試過聯系父母和其他的家人,一個都聯系不上。
世界好像為她打開了一個單向通道,所有人都湧向她,但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黎安說到做到,在翡城的工作完成後坐最早班的飛機回國,一下飛機直奔毛樂的學校。
說起來,毛樂還是名校大學生,A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學校。
沒在A大上學是黎安曾經的遺憾,作為家族的一份子,在她真正有屬于自己的“事業”之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上什麼學校,學什麼特長,都不是她能夠決定的。
她能做的就是服從一切安排,每件事做到滿分。
A大的校園比黎安想象的大很多,從學校大門進來的綠蔭道兩邊種了兩排櫻花樹。
時間不在秋天,卻繁花滿樹。
微風拂面,卷起破碎的櫻花瓣,粉色的風帶着黎安一直往前走。
走到操場時,黎安停下腳步,毛樂發來的信息說他就在操場上,但他沒說在什麼位置。
籃球場幾個學生在打球賽,節奏明快的嘻哈音樂讓這場球賽看起來很激烈。
黑色球服的隊伍将紅色球服的少年圍在中間,紅球服被困得無法施展。紅隊比黑隊少了兩分,距離比賽結束隻有幾分鐘。
左右對峙幾秒後,紅球服看中了他們露出來的破綻,突出重圍将球傳給自己的隊友。
隊友接過球就開始奔跑,他沒有朝籃筐的位置跑,反而越跑越遠。
那人在三分線外站定,踮腳跳起,長臂高高舉起後一勾。
完美的弧線,完美的入筐,球進了。
無可挑剔的一球,徹底扭轉了場上的局勢,紅隊已一分的優勢暫時領先。
黎安看清了投三分球的人,好巧不巧正是毛樂。
找到人了。
掌聲和口哨聲同時響起,“好——”,有人大喊了一聲。
黎安循着聲音看過去,才注意到休息區的替補隊員坐在了音響上。
音樂聲音這麼大,坐在音響上不怕震屁股嗎?
别人是電音歌手,這算不算電臀球員。
“好!”鼓掌聲又想起,毛樂又進了一個三分球。
最後幾秒,黑隊搶到了一個籃闆,但是分差已經拉開,比賽結束,一切于事無補。
“毛毛!毛毛!毛毛!”毛樂被隊友抱起來,在他們的歡呼聲中被一次次抛起又接住。
黎安環顧一圈,圍觀的所有人目光都在毛樂身上。
也是,這樣的毛樂,就像是天生的發光體,看到光芒的人都會被奪走眼神。
當初看毛樂唱歌的時候也是,唱得不能說有多好,但是他身上的這股蓬勃的生命力讓黎安這個被生活反複磨平的人感覺自己又活了一次。
春風難抵一笑,無論是第幾次,黎安好像都會被毛樂身上的光吸引。
漸漸地,在半空中恣意大笑的身影漸漸模糊。
“秦深……”黎安喃喃道。
是了,她在大學的時候應該也是看過秦深打球的,常看常新,百看不厭。無論多少次,路過學校籃球場的時候就會習慣性的瞄一眼,找找有沒有她熟悉的那個人在。
“安安,你來了!”
黎安的思緒被打斷,毛樂一蹦一跳到黎安跟前,像個兔子一樣。
“我好開心!”毛樂伸手想抱黎安,想到自己一身的汗,手伸在半空停住了。
雙手垂落身側,因為抱到黎安,毛樂扁扁嘴,有些不大開心:“你會想我嗎?我每天都在想你。”
天知道,黎安答應在一起的時候,毛樂有多開心。少時所夢成真,他感覺是被世界選中的幸運兒。
可自從那天之後,黎安再沒有聯系過他,别人都不信他有女朋友了。
黎安笑笑沒說話,等到毛樂眼神逐漸陰郁的時候,她才說:“去吃飯吧。”
遇事不決,先吃一頓。
國人遇到的矛盾沒有在飯桌上解決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