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李昭宴的話,趙無名朝房頂看去。
随後長槍一擲,粗繩斷裂。“砰”的一聲,王守一重重摔在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許是母子連心,在村民們呆滞之時,守貞嬸最先反應過來,不管不顧沖進柴房,一把将臉色蒼白的可憐兒子摟進懷裡,喃喃道:
“兒啊!你沒死,太好了。嗚嗚嗚,吓死娘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失而複得,守貞嬸激動得忘乎所以,下意識問出這個疑問。
問完才驚覺身處何地,趕忙閉上嘴。心道還好是在兒子耳邊問的,聲音這麼小,大家應該聽不見。
不料,李二郎這個狗東西耳朵這麼尖,幸災樂禍地追問:
“對呀,守一哥,你娘問的,也是我們關心的問題。你為何會出現在我家柴房?”
那個被李二郎稱為“大人”的男子,也跟李二郎一個鼻孔出氣,厲聲質問她的寶貝兒子:
“王守一,你為何出現在此?王麻子之死,與你有何幹系?”
守貞嬸怒瞪二人,不滿道,“我兒子被吊到李家柴房,搞成這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大人不去審問你身邊的嫌犯,反倒審問我兒子這個受害人,是什麼道理?”
守貞嬸是受過縣令嘉獎的貞節娘子,自诩見過世面,覺得眼前的官差不過是個小角色,倒也沒有太放在眼裡。
何況她還有村正撐腰呢。
“大膽刁婦,敢對大人不敬!”壯漢捕快呵斥一聲,橫眉冷對,拔刀相向。似乎隻要縣尉大人一聲令下,他就要将人劈成兩半。
不過趙無名對無知婦人,是比較有容忍度的。
“小文,莫動粗。将這婦人扔出去即可。”
壯漢得令,立即将哭天喊地的守貞嬸扔到人群中。
按大人的命令,沒有傷人。
對于隻會添亂的娘親,還有咄咄逼人的官老爺,王守一不知該如何應對,隻覺腦殼又隐隐作痛,腦中嗡嗡作響,索性眼睛一閉,假裝暈倒。
下一瞬,他就感受到了針刺入肉的不适感,還有随之而來的鑽心疼痛。
他痛得嗷嗷大叫,蓦地睜開眼。
定睛一看,隻見一個穿着捕快服的瘦弱男子,在他身上操控着銀針。
這人顯然是剛跑過來的,氣喘籲籲,手有些抖,每抖一下,他的痛楚就加重一分。
“住,住手,我說。”
王守一虛弱地吐出這幾個字,疼痛戛然而止。
正苦苦思索如何自圓其說,一個天籁般的聲音救了他。
“等一下!”
一個身材中等,衣着考究,蓄着長須,頭發有些發白的男子,赫然出現,說出這擲地有聲的三個字。
“村正!”
“太好了,村正來了!”
“村正,您可來了,咱們守一在柴房裡遭罪呢!您快救救他!”
圍觀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畢恭畢敬地目送老村正走進柴房。
老村正收起臉上的怒火,踏進柴房門檻,待看清幹兒子的境地,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蹭蹭蹭地往上漲。
老村正不認識趙無名,見房内隻有兩個穿着捕快服的官差,他覺着沒有僞裝的必要,便黑着臉,下意識給始作俑者李昭宴投去一個不滿的眼神,後又想到什麼,倏地撇開眼。
“問兩位大人好!我是百家村村長王廣才,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兩位大人對我村民動用刑罰,不知是何緣故?”
王廣才嘴上說着客套話,語氣卻很冷淡,臉色臭得很。
不過是兩個小喽啰,也敢如此作威作福,當他王家人是吃素的?客套兩句已是極限。
王廣才見幹兒子痛得冷汗涔涔,臉色蒼白,咳喘不止,心底的不滿又湧上心頭:這麼弱的身子骨,看着就心煩。若是李昭宴願意當他幹兒子,還有這病秧子什麼事兒?
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病秧子除了身體不好,讀書天分稍遜李昭宴一籌之外,其它方面都好過李昭宴這個白眼狼,比起桀骜不馴的李二郎,這忠心耿耿的病秧子更适合當王家的狗。
想到這裡,王廣才又将王守一看順眼了,連眼神都帶上了兩分心疼。不知是做戲,還是帶着真心,鬼使神差地,他連忙上前,欲扶起王守一,卻被一道冷硬的聲音喝住。
“王廣才,你若無事,速速退下,否則定你個妨礙公務之罪。”趙無名面無表情地命令道。
王廣才何曾受過這種氣?他指着趙無名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算哪根蔥?敢管本大爺?!”
“咔擦!”
下一瞬,王廣才的手指被趙無名折斷,人被重重扔了出去。
“哎喲!”王廣才痛呼一聲,感覺全身的老骨頭都要散架了,被掰折的手指也傳來鑽心的疼。
作為華強縣最富最強的百家村村正,他風光了大半輩子,連縣太爺都要給他兩分薄面,何曾受過這種屈辱?
他平日以和為貴,不代表他好欺負。“以和為貴”、“大事化小”,隻因他是理事人。如今他成了受害者,恨不得扒了對方的皮。
“愣着幹什麼?快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綁起來。”王廣才朝人群吼了一聲。
一個尖嘴猴腮、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連忙跑過來,狗腿地扶起王廣才,小聲道,“村,村正,裡面那位是官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