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廢棄廠房裡陷入了沉默。
不知何時興起的夜風在到處肆虐着,鑽進關不緊的門縫,敲打破洞的窗戶玻璃,又吹得廢棄的紙箱滾動進角落裡。
呼嘯的風聲格外清晰,似是嬰兒的啼鳴,又似是鬼怪的哭号。
狂風卷動陰雲遮擋月光的同時,仿佛也在衆人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
按捺下心頭湧起的複雜情緒,森川影迅速收斂好神情,四下看看,不出預料地對上了另外兩人暗含審視與懷疑的打量目光。
果然,他們都注意到了彼此在看清少年容貌後同時露出的複雜神色。
森川影不禁有些好奇——他和安室透的神色變化無疑是因為回想起了各自曾與少年的接觸。
那諸星大的臉色變化又是因為什麼呢?他難道也曾和少年有過接觸嗎?其中會不會有可供探究利用的地方呢?
暗暗記下這些問題,森川影收回目光,并不打算現在就揭露這件事。
zero和少年的接觸最好不要暴露給别人知道,自己更是一點都不想提起上次在酒吧的經曆,現在的環境裡更是充滿了令人繃緊神經的危險因素……
還是之後再私下調查吧。
想着,他擡眼向對面看去。
被他深刻提防着的“危險因素”之一,正頗為随意地向後倚靠在車身上,墨綠眼眸下垂,擡手點燃了一支煙,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完全視若無睹。
“危險因素”之二則眨了眨鮮紅的眼睛,緩緩收起亮相的架勢,依次看過他們三人後,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開口:“怎麼沒有人說話?”
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年正站在保時捷前方,明亮的車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對面的牆上,配上少年輕緩的語調,簡直像是什麼傳說裡的鬼影。
沒等三人想好該怎麼回應——
下一瞬,長長的影子驟然消失!
驚駭的情緒尚未完全成形,清朗的少年聲音突然自右邊的安室透身後極近距離處傳來——“金發黑皮的小哥?”
紫灰色眼瞳劇烈震顫,男人同時猛然回身,手裡彈出的小刀迅捷無比地往身後甩去,卻被一股輕柔但無法阻擋的力道止住去勢,整個人就此僵在原地。
其他兩人才剛順着聲音轉頭向這邊看來,就見那個花裡胡哨的身影再度消失!
并于下一刻出現在了貨堆頂端的諸星大身側。
纖白的手掌撩起男人垂在頰側的一縷長發,少年的話音裡帶着輕佻的笑意:“這位長發美人?”
墨綠的眼眸瞬間睜大,男人身體緊繃,左手已經摸到了腿邊的琴包,卻不等他有更多動作,身側已然一空!
最後……
來了!
不知是否算幸運,被排在了最後的森川影獲得了一點點提前準備的時間,他提氣凝神,朝着直覺反饋的方向猛然揮出一拳!
極輕極細的“咦”的一聲傳來,他的攻擊落空。
不屬于他的灼熱體溫在身側顯現,柔軟的手臂親昵、強勢而不容反抗地勾上他的脖頸。
聲音在咫尺之間響起:“還有這位,上次在酒吧被‘另一個我’把頭按在了吧台上的倒黴大叔?”
……
為什麼隻有他的定語那麼長!
他才22歲,怎麼就大叔了!
以及不是說會失憶嗎為什麼還記得你到底要把這件事記多久啊!
腦海中刷屏着吐槽話語的同時,被衆人注目的尴尬、要害部位被人掌控的緊張和身份洩露的恐懼一齊湧上心頭,讓森川影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霎是精彩。
門闆被風吹得“砰”一聲撞在了牆上。
側前方的安室透輕咳一聲,收起小刀,撣了撣衣袖上的灰,竭力做出一副鎮定的樣子,邊道:“原來你們認識嗎?”
望來的目光中隐隐透出一抹探究。
察覺到他話中暗含給自己解圍的意圖,森川影定了定神,扭頭看向少年:“算是吧,之前見過一次。”
少年彎着眉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很開心的樣子:“說得太平淡啦,大叔!就算初遇的時候好像不太愉快,但後來我們倆可是作為搭檔一起出了任務呢!雖然沒等大叔出手,人就都已經被我殺光了……”
十分“天真無邪”地如此說着,少年轉頭看來,燦爛笑着:“是這樣的吧,大叔?你還記得嗎?不會還在記恨我吧?”
森川影當然記得。
正因為對那次任務中少年詭谲的身手和殘忍又天真的表現印象深刻,他才會連夜找到好友告知了情報,又決絕地斷掉了與上線的一切聯系。
而此時,對上少年格外真誠的眸光,森川影勉強扯動了下嘴角,點點頭又搖搖頭,輕聲開口:“隻是誤會而已,我不會因此遷怒你的。以及,我今年才22歲。”
不要再叫他大叔了!
“真是溫柔啊,大叔。”
完全無視了他的最後一句話,少年低聲嘟囔一句,松開了搭着他肩膀的手。
接着,他走到空地中央,拍了下掌,用幼兒園老師哄孩子的語調開口道:“大家的氣氛不太活躍,所以剛才小小的熱身了一下。那麼,現在有小朋友願意帶頭做個自我介紹嗎?”
少年笑着,眼裡明晃晃地顯出了“不搭腔我就再吓你們一遍”的威脅。
其他兩人還在猶豫,已經多少總結出了點被迫害(劃掉)交流經驗的森川影毫不猶豫率先開口:“森川影,雇傭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