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恬看了眼沈闊,淡笑道:“多謝陳老好意,但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陳太宮仍不死心,再次勸道:“不急,楚小弟再仔細考慮考慮,若哪天想通了,可随時來找我,黑市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
“陳老頭,你的膽子倒是愈發地大了!”沈闊蹙眉上前抓起楚恬的手腕将他拽到了身後,“都敢公然與本官搶起人來了!”
“沈大人這話說的,人家楚公子雖是奴籍,卻未曾賣身于你。”陳太宮毫不畏懼地回嗆着沈闊,“他想去何處是他的自由,你有何權幹涉?”
眼看着兩人又要嗆起來,楚恬趕緊拉着沈闊離開。
而兩人身後,陳太宮還在大聲嚷嚷着:“楚小弟,歡迎你再來啊。再于另外一位嘛,老朽可再不想看見他了。”
沈闊氣得頂起了腮,他一年前就該一刀劈了陳太宮。
“陳太宮對您的偏見很大。”楚恬道,“雖說黑市上的人厭惡官府中人沒什麼奇怪的,可我覺得他讨厭您的程度遠高于别的官員,您和他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嗎?”
楚恬問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越界了,他想挽回,可沈闊卻開口解釋了起來。
“最初建立黑市者共有四人,分别是陳太宮、阚勇、趙沖和韋敏昌。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勾心鬥角,争權奪勢,黑市亦然。陳太宮原是軍中的百夫長,受傷後解甲歸田,但當地克扣了他的恩恤,陳太宮四處求告無門,當地官員更是變本加曆地欺負他們一家老小,最後連基本的生計都難以維持,他這才與人創建了黑市。”
“但陳太宮本性不壞,即便在黑市中也是以德服人,所以他的追随者占多數,這就導緻韋敏昌等人心生不服,為了扳倒陳太宮,韋敏昌勾結苗三圃做盡了傷天害理之事,所以我便找到陳太宮想與他聯手鏟除敗類,奈何韋敏昌拒絕投降,并煽動黑市上的人與官府相抗,他們的行為徹底激怒了太子,殿下命我不惜一切代價将韋敏昌等人緝拿歸案,這打來打去,黑市便遭了殃,從那此後,陳太宮便記恨上了我,說我欺騙了他,但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凡是交戰就沒有真正的赢家,與韋敏昌的那場混戰中,我更是折損了好幾員得力幹将。”
“黑市上的人再怎麼不好對付,但終究不是錦衣衛的對手,那時的黑市已然是日薄西山之狀,大人卻沒有将其一網打盡,而是給他們留了一絲喘I息的機會,否則黑市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便死灰複燃。”
“你為什麼會覺得是我放了他們一條生路?”沈闊訝然,“就連陳太宮都不知道,你一個局外人又是如何猜出來的?”
楚恬則道:“陳太宮未必不清楚大人的好意,隻是礙于曾經受過官府的壓迫,不願意承認并接受大人的好意罷了。”
“大人應該向陳太宮解釋清楚的,但您不說自有您的道理,陳太宮是個憎惡分明之人,您怕說了之後,他會背負上感激您和憎恨朝廷的雙重壓力,與其那般消耗自己,還不如讓他簡單地恨着。”末了,楚恬又感歎了一句,“大人果真是個心善的人。”
被窺探到心底深處的沈闊感覺到了些許的不自在,可同時他又有一絲絲的欣喜。
他偏頭看向楚恬,許是回程的步伐走得太快,楚恬的鼻尖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呼吸聲也跟着急促了些。
銀色的光輝如幕布般鋪撒在人間,勾勒出楚恬精美的半張輪廓,沈闊看到的那的瞬間,似乎連耳邊的風都變得無聲了。
梆子聲隔着幾個巷道悠然傳來,伴着楚恬起伏的呼吸聲,沈闊隻覺得腦子都停止了轉動。
要是别人誇他心善,他還要想想對方是不是在諷刺他,可這話從楚恬的嘴裡說出來卻是那麼的自然,他的神情寫滿了真切,使得沈闊狠不下心再去猜度。
“但我倒覺得大人應該同陳太宮講清楚的。”楚恬又道,“坦誠相待,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
“你......”沈闊忽然覺得有些口渴,他的腦中一片混沌,不知該如何接楚恬的話,“你這窺人心思的伎倆都是從哪兒學來的?弄春樓?”
聞言,楚恬頓時便靜默了下來。
“你想要什麼盡管直說。”沈闊斂了神色,正經道,“不必費盡心思來恭維我,你在弄春樓學的那一套,在我這裡不頂用。”
楚恬清亮的眸色慢慢黯淡了下去,霎時間,他的心揪作了一團。
原來,在沈闊的眼中,他到底還是個上不了台面的倌人,一句誇贊和開導都會讓沈闊感到不适。
“我什麼也不想要。”楚恬掐着手心,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流露在臉上。
沈闊偏頭看向别處,“若是哪天想好了要什麼,盡管我告訴我。”
“無論我想要什麼?”楚恬擡頭去看沈闊,可沈闊卻一直看着它處,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大人都會滿足我麼?”
沈闊沉默了一瞬,回道:“隻要是不違背我的原則,皆可。”
“我知道了。”楚恬淡聲道,“多謝大人。”
“......嗯。”沈闊輕輕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