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後部的昏暗房間裡，一名身材魁梧的女性躺在床上來回翻滾，渾身不住發抖。她一手捂着眼睛，另一手捂着嘴巴，口中還在念念有詞。

田利枝和高羽杵在一旁，手足無措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匆匆趕來的柏澈和莫維爾。

李葉住的房間不大，家具在當今看來可以說得上是簡陋。一張窄窄的單人床，一張木桌和一個闆材衣櫃。照明設施也僅有天花闆上懸下來的一盞小燈。此刻充滿了李葉模糊的念叨聲，讓幾人心裡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她這是……精神疾病發作了嗎？”看清房間裡的景象，饒是經驗豐富的柏澈也不禁一愣。

高羽無辜地聳聳肩：“我們在走廊聽着房間裡有聲音，一進來就看到她這樣。和她說話她也像聽不見一樣，一直在那念叨。”

“我們在她桌上看到了食材登記簿，上面有她的簽字和照片，就是我們要找的人。”田利枝遞給柏澈一個由塑料夾封好的冊子，負責人一欄貼着一張白底證件照，下面簽着一個名字，正是“李葉”，尤芽在教堂的朋友。

照片上的李葉臉龐白皙圓潤，笑容如同山間的向日葵溫暖和煦，看向鏡頭的雙眼閃閃發亮，充滿朝氣。很難和眼前這個輾轉抽搐的痛苦女人對上，但看五官，她确實是李葉本人。

“她房間裡沒有看到任何精神藥物和病例，應該不是真的有精神疾病，更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出現了應激反應。”一直在旁邊觀察情況的莫維爾說。她在房間裡走了一圈，發現李葉把房間收拾得井井有條，桌面一塵不染，書籍文件擺放整齊，衣櫃裡衣物散發着淡淡的清香，疊放整齊幹淨，甚至按顔色和季節進行了分類。

“你們看，她的房間整潔有序，東西雖然有使用痕迹，但都幹淨完好，顯然是有精心愛護的。如果物主患有精神疾病，物品很難保持這樣的狀态。”莫維爾指了指桌面上幹淨的馬克杯說，杯子旁邊放着一盒排布整整齊齊的茶包和一瓶知名品牌的維生素補劑。

“而且她是教堂的廚師，真珠鎮是個崇尚信仰的地方，鎮民會讓一個随時可能發病的精神病患者來做廚師嗎？”

聽到莫維爾的聲音，李葉微微一怔，随後頭部有些機械性的左右歪了歪，猛地彈起來徑直向莫維爾的方向沖來，雙手成爪掐住莫維爾的脖子，一把将她掼倒在地。

莫維爾的手背在重力和慣性的作用下狠狠磨過水泥地面，霎時間便在地上蹭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常年的廚師生活讓李葉的雙臂粗壯有力，此時一身腱子肉死死壓在莫維爾肚子上，雙手鐵鉗一般擠壓莫維爾的氣管，莫維爾面色漲紅，指甲用力摳進李葉手背，掙紮着踢動雙腿想把她掀倒。

柏澈最先反應過來。

他看到地上的血迹，面色驟變，回身一腳踹在李葉肋骨上，趁着李葉吃痛松手的空檔，田利枝立刻放出空間障壁，封住了她的行動。

随着脖頸上鉗制的力量消失，新鮮空氣大量湧入，莫維爾劇烈咳嗽起來。

被四面障壁關起來的李葉用力捶打着眼前的空氣牆，看着莫維爾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我不知道！我沒看見！相信我！我不會說的！我願意！”

“柏隊，咳，我有話要問她。”莫維爾捂着脖子，嘶啞着從喉嚨擠出一句話。

剛才那一下她确信自己的脖子上肯定已經被掐得青紫，鎖骨和肩背也傳來劇痛，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骨頭。

但此刻比起自己的傷勢，李葉的話更讓她在意。這名年輕的廚師果然經曆了什麼，而且這件事還給她造成了相當大的刺激。

柏澈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扶起莫維爾，從懷裡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包住她受傷的手，看向李葉的眼神銳利如刀。

随着他眼底攝人的藍光亮起，狂躁捶牆大吼的李葉瞬間安靜下來，如同失去筋骨的人偶一般緩緩滑坐在地上，垂下頭不動了。

莫維爾一驚，她一直以為柏澈的能力需要以話語作為媒介，但他剛才一句話沒說就讓李葉從狂躁狀态變得任人宰割、作為隊友真是可靠。她看着目光渙散的李葉，暗暗驚歎。

“莫老師，你受傷了。”柏澈眉頭緊皺，聲音中有一絲壓抑的緊張。

莫維爾不甚在意：“沒事的，皮肉傷而已，不影響什麼。”說着她舉起受傷的手，想證明自己隻是蹭破了皮肉，沒有傷到骨頭。柏澈的目光也随着她掀開手帕的動作移動，随後二人同時一怔——

潔白柔軟的手帕上印着星星點點的血迹，但下面的手掌完好無損，沒有一絲傷口。

“這……”莫維爾呆住了，她翻來覆去的看着光潔的手掌，又看了看地上剮蹭的血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是被變異種襲擊的那天打進體内的針劑藥效還沒過？不，她白天在醫院血檢的結果一切正常，如果藥劑還有殘留，一定會檢測出來的。

莫維爾下意識捏緊了拳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李葉桌上的化妝鏡，鏡中自己的脖子白皙平滑，最後一小片淤血在她眼前逐漸變淺消失。

她的近視眼似乎也徹底治好了，現在她的視力好到能清晰地看到化妝鏡上擦拭過的水痕。如果這不是藥劑殘留的效果，那麼隻可能是……

柏澈很快反應過來：“莫老師，你是覺醒能力了嗎？”

“覺醒了……能力？”莫維爾咀嚼着這幾個字，腦内飛快思考起來。

能力覺醒通常發生在接受能力開發課程一年左右的青少年身上，成年人覺醒能力需要進行更加高強度的教育程序。她作為研發能力開發設備的人，幫助無數蜂鳥市市民覺醒能力，而自己卻一直是無能力者并不是她不願意，而是她做不到。

她接受過幾次能力開發教育，但課程結束後卻始終無法成功覺醒。研究所的同事一度将她的研究過她的身體數據，但始終沒有結果。她的各項指征都太正常了，正常到她沒有覺醒這件事本身才是不正常，最後隻好将她歸類到因個體差異而無法覺醒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