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擊。
齊彌多羅念出那兩個字後,高空灰暗的流雲蓦地定住,呼嘯的風沙也像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壓制,不再有一絲動靜。
天地間一片沉寂,暗雲在高空凝聚,絲絲縷縷扭轉成龐大深邃的漩渦,宛如深紅的天幕悄然張開巨口。
空氣中浮現出扭曲波動的線條,氣流磨擦出令耳膜鼓脹的鳴響。
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一直靜靜伏在一旁假寐的魔龍發出刺耳尖嘯,驟然展翼,一眨眼便消失在視野。
“去死!!!”
齊彌多羅的怒吼沖破天際——
伴随着宛如末日審判降臨的隆音,猩紅的光柱沖破層層凝聚的雲層,轟然墜落!
齊彌多羅暴戾的視線死死鎖定諾姆維爾,後者在他話音未落之際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此刻正如一道銀色閃電貼地逃竄,試圖躲開從天而降的光柱。
沒用的。
齊彌多羅冷哼一聲,調動全身魔素,不斷擴大天擊的範圍,猩紅的光柱蓦地拓寬,緊咬着諾姆維爾不放,瞬息之間便将她牢牢籠罩在光芒之下。
諾姆維爾擡手格擋,然而為時已晚。
磅礴的能量轟然砸下,爆裂的震響炸開寂靜,沖擊波如怒濤翻滾,塵浪夾雜着破碎的砂石橫掃而來,将一切吞噬殆盡。
片刻後,光柱漸熄,煙塵散去,潔白的沙海已化為烏有,隻留深不見底的焦黑盆地。
矗立數萬年的位面門被打得粉碎,零星幾塊殘垣散落在焦土之上,像黑色大地上飄落的雪塵。
齊彌多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嘴角癫狂抖動,仰天大笑。
他這一擊用了十成十的力,諾姆維爾無路可逃時驚恐焦急的表情清晰烙印在他虹膜上。
想到方才還大放厥詞要殺他的諾姆維爾在他的強力一擊下直接化為齑粉,齊彌多羅暢快地大叫一聲,爽得頭皮陣陣發麻。
隻可惜,讓她死得太痛快了,沒能親手剝下她的皮,是個遺憾。他想。這該死的老東西滑不溜手,如果不是用上天擊,恐怕很難命中她。
活該。
齊彌多羅得意地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哇”地噴出一口血。心情一放松下來,腰間被腐蝕的疼痛就越發劇烈,血液順着铠甲的縫隙流下,滲入潔白的沙漠。
他的魔素被諾姆維爾那奇怪的黑火吸走不少,雖然勉強用出了天擊,但超負荷調用力量對身體的負擔卻是實打實的。
魔素虧空的當下,他渾身酸脹,肌肉抽痛,呼吸間都能嗅到内髒磨損的氣味。
必須立即找一處魔礦恢複。
齊彌多羅皺着眉,惡狠狠地啐出一口血沫,擡起手背草草抹了抹嘴,打算喚回受驚飛遠的魔龍。
然而,他在這邊叫了半天,魔龍卻遲遲不來,齊彌多羅心中騰起怒火,心髒竟然跟着劇烈地疼痛起來。
他暗罵一聲,用手撫上心口,想凝聚魔素療傷,按上胸前的掌心卻觸碰到一片溫熱的滑膩。
柔軟細膩,卻帶着起伏的硬度,觸感莫名的熟悉。
皮膚?
齊彌多羅疑惑地低頭,一隻鮮血淋漓的手突兀地撞進視野。
陌生的指節抵着他的掌心,皮膚表面覆蓋着一層新鮮滑膩的血液,正順着指縫瀝瀝拉拉滴落。
胸前的铠甲不知何時融出一個大洞,一隻不屬于他的手精準有力地洞穿了他的胸膛,手指緊緊蜷縮着,似乎正用力抓握着什麼。
齊彌多羅愣怔地盯着那隻陌生又熟悉的手,疲憊至極的大腦像上鏽的齒輪,難以處理眼前的畫面。
“覺得赢了?”
柔啞冰冷的嗓音悄然在耳邊響起,齊彌多羅喉嚨一甜,猛地噴出一口血。
從胸膛擴散出的灼痛如毒液侵蝕五髒六腑,此刻他終于反應過來那手裡抓的是什麼。
那是。
溫熱的,凝聚成團的能量。
還在跳動的。
他的心髒。
“心髒掌控。”諾姆維爾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着一絲殘忍的愉快,“你大意了。”
齊彌多羅瞳孔驟縮,喉嚨深處咯咯作響,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
“諾姆維爾?!”他失聲驚問,“你還活着?!”
“原來是這種觸感,”諾姆維爾漫不經心地捏着手中的心髒,壓根沒接茬,“你有點心律不齊,你知道嗎?”
什麼?
齊彌多羅嘴唇劇烈抖動,卻發不出聲音。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心髒怎麼會握在諾姆維爾手中。
怎麼可能?
他知道深淵裡有惡魔擁有能捕捉心髒的能力,所以他一直用魔素控制心髒在體内極速移動,以防止心髒這一緻命要害落入他人之手。
諾姆維爾怎麼可能洞穿得了他的铠甲,還抓住了他的心髒?
然而沒等他質問出聲,漆黑的火焰便順着他被洞穿的胸膛悄然竄起,眨眼間擴散到全身,遠比他陷入流沙中時纏繞身上的狀态更佳難纏,僅剩的魔素幾乎瞬間就被吸幹,他的身體再無法移動分毫。
源源不斷的疼痛流竄全身,虛弱之中,齊彌多羅的神智反而清醒過來——
他中計了!
諾姆維爾三番五次在他身上制造小傷,将他激怒,又引導他持續發動血爆戰車消耗魔素,最後叫他誤以為她那黑火的力量不過爾爾,引得他使出天擊。